声音比乌鸦叫还难听。
只不过没人知道罢了。
忙活了半天,她懊恼地步出书房,在院子里梅树下的藤编摇椅上坐下。
“小姐,谢小天来探望您了!”木兰端着熬好的粥,快步走近。
裴菀书想起自从他落水自己有些日子没见他了,听木兰说他在府里过得还算不错,帮助婆子下人们写写信,每日去跟罗管家路管家,给他们也帮帮忙。
“夫人,要我打发他回去吗?”在她脚边坐针线的水菊问道。
裴菀书摇摇头,“让他进来吧。”说着接过不冷不热的粥一口气喝完递还木兰,随口问了句,“你这两天去莫语居了吗?”
木兰点头,回道,“去了,爷的手还没好,翡翠跟着他,胭脂姐姐被爷打发出去办事情了!好像说去买一件北地的珍珠雪裘,这两日就该回来的。”
裴菀书笑笑,木兰这丫头总是如此。
她只想知道他手好了没,这几天他一直不知道忙什么,她也懒得问且从不主动去莫语居,翡翠也没来过,便一直不知道消息。如今听说还没好不禁有点担心。冬天太冷若是冻了就要麻烦。
示意木兰去接谢小天,她则轻步去了房内,翻找了一番又出来坐回摇椅上。水菊歪着头看了看,“小姐要替姑爷缝手套吗?”
裴菀书点头,拿起剪刀几下剪出样子,又找了从前绣好的花样直接缝上不必重新麻烦。
“小姐,给姑爷做针线,还是我来吧!”水菊放下帮人做的护膝便来抢她的手套。
裴菀书用胳膊挡开她,“我自己来就好,又不麻烦!”
两人争夺着,看到谢小天缓步而来,因为那场大病,让他本就瘦削的身材更加单薄,脸颊清瘦无肉,一双美丽的眼睛笼纱叠雾般水汽氤氲。接触到她的目光,便展颜欢笑,瞬间双眸清亮如秋日晴空,明丽无边。
“近来可好?”裴菀书请他在旁边的黄花梨小凳落座,又让水菊去帮他泡一碗参茶来。
“多谢夫人关心,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说着握住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胸口,“结实了很多!”
裴菀书轻笑,“我是怕委屈了你,让你做下人的活!”
谢小天笑笑,“夫人太客气了,我无时无刻不痛恨自己曾经的纨绔生活,所以才会一无是处,能得夫人收留,做一点事情,我觉得很满足!”
“那就好!”裴菀书请他喝茶。
“那日听说……我心头记挂,也知道夫人不想人打扰,所以没敢来,过了十余日想夫人身体该好一点了,特来谢夫人再次救命之恩!”谢小天说着撩袍就要下拜。
裴菀书忙放下粥碗,立刻托着他的胳膊道,“我不过一个小女子,你对我拜来拜去,我怎能担当得起,以后千万别这样!”
谢小天见状忙起身,裴菀书又问了他一些生活的事情,他都一一答了。
见他身上的衣衫单薄,便道,“府里有绵衣定制,怎的你没领到吗?”
谢小天神色一黯,随即笑道,“夫人费心,都有的,不过前日洒了水上去,我只好放在炉子上烘着,如今身体好多了,不怕冷!”一阵冷风吹过却不由得颤抖起来。
裴菀书怜惜道,“怎的那么不小心,”又对水菊道,“你去杜康那里看看,帮小天拿一件绵衣来!”
谢小天见状忙推辞,“夫人,我是来看看您顺便道谢的,千万不要再客气了,受您恩惠已经够多!”
推辞间袖子一拂将方凳上的茶杯卷到地砖上,“啪”的一声脆响,青瓷杯四分五裂,谢小天面色苍白,懊恼不已,连声道,“我,我就是笨!”说着忙跪在地上捡碎片。
裴菀书忙拦住他,“快别弄了,让他们扫了就是!”谢小天却依然坚持,裴菀书只好去拉他的袖子。
“啊!”谢小天发出一声隐忍的痛哼,见裴菀书怀疑忙放下瓷碴,慌忙道,“夫人,我先告辞了,真是对不住!”说着就要走。
裴菀书眉头蹙起,“你别走!”说着起身忙追上,伸手就去抢他的手腕,谢小天立刻藏在身后,却不及裴菀书敏捷。
毫不顾忌地拉起他的衣袖,露出纤细白嫩的手腕,往上一看,裴菀书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怒道,“是谁?”
她要他来王府是为了保护他,不是为了让他受虐待的!
谢小天脸色瞬间煞白,摇着头道,“夫人,您不要再管了,就当没看见。”
“是谁?李紫竹?”裴菀书脸色冷沉,眼神清冽地盯着他。
谢小天咬着唇,淡淡道,“夫人,如果因为我让您和侧妃有任何的不睦,连累到您,我宁愿从来没被救过,就算忘恩负义我也要离开的!”
“你一个男人,怕什么?”裴菀书忽然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对着他喊出来。
谢小天身形晃了晃,脸瞬间白的像窗纸,用力地咬着唇,终没说话,行了礼告辞。
“你不是住在我的院子么?为什么也会这样?”裴菀书蹙着眉头,盯着他单薄的背影问道。
“夫人,我虽然弱可是不傻,我知道您的处境,也知道这府里的复杂,我不可以因为自己让救过我的人受一丝的羞辱。他们只不过是打我而已,痛么,有什么不能忍得?”谢小天说着加快了步子急匆匆地出去。
裴菀书用力地摇了摇头,拍了拍脑门,心头憋了股火也不知道多久,就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西荷!”裴菀书因为愤怒,声音尖锐起来。她的声音本来听着稍微稚嫩,如今尖利起来份外刺耳。
西荷几个立刻都跑了过来,看她一张脸铁青着,身子微微颤抖抖吓了一跳。水菊忙跑过来扶住她,“小姐,您这是生谁的气呀?”
“去把路管家,罗管家,二夫人,三夫人,谢小天他们都叫去二庭的议事厅,再将家法请出来!”裴菀书咬牙切齿道。
“小姐,”西荷为人冷静,忙劝她,“您该多想想!”
裴菀书冷哼道,“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她以为我是真的怕她?那日她打我的耳光改日自然加倍讨回来,今日替谢小天出口气,谩说他不是府里的小厮,就是我的下人,难道就要被她这样殴打!”
见她如此生气,水菊不敢逆着,忙拉了拉西荷,“姐姐,快去吧,别惹小姐生气!”
西荷不动,继续道,“小姐,至少您不能这样火气冲天的去,更加不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要教训她,您只要发话,我随时都能去给您讨回来!”
裴菀书见他们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看把你们吓得!我不过是给她点颜色,你打她算什么?”
西荷见她镇定下来,笑了笑,立刻起身出去。
回头裴菀书将解忧几个叫在一起细细地交代了一番,才领着去了议事厅。
裴菀书裹了厚厚的大氅,让解忧和杜康用软兜小轿将她抬去议事厅,依然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拿了帕子捂着嘴不断地大声咳嗽。
积雪都堆在树底,几株红梅开得绚烂,树枝上竟然落着几只喜鹊喳喳地叫着,天空是发白的蓝,风冷硬地剐了脸上,没有半点温情。
一下轿子,韦姜立刻迎上来,双眸含泪,“姐姐,可算见着你了,身体好些了吗?”说着仔细看她的脸,虽然消了肿可是依然有三条淡紫色的印记没有褪掉。
那是裴菀书和水菊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