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紧要时刻,任霜白悄无声息的从松棚内走了出来;他身披羊皮褥子,面色泛白,加上多日来未曾修刮的胡渣子,颇有落魄江湖的味道,毫不起眼。
唐百仞眼尖,任霜白甫始现身,他已然查觉,因为摸不清来人是个什么路数,再者松棚低矮狭隘,先前没有注意,如今突兀冒出一个人来,难免令他起一阵短暂的错愕,只在错愕之间,任霜白已跨到山径边上。
坡上的向山也发觉到任霜白的出现,他在一愣之后,急忙转眼瞧向唐百仞,要看看他们老大待怎么因应处置。
咽了口唾沫,唐百仞瞪着任霜白,阴恻恻的启声道:
“朋友,你是干什么吃的?”
任霜白笑得和和气气:
“我什么也不是,和各位一样,浪荡江湖混口饭吃而已,我与各位仅有一点迥异之处——我是心安理得的混饭吃,不似各位强取豪夺,横行霸道,靠着人多势众耍那种不要脸的下作把戏!”
唐百仞窒噎须臾,勃然大怒:
“他娘的,你红口白牙,骂的是我们兄弟?!”
任霜白道:
“否则,你以为我骂谁?”
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倪丽诗乐了,她拼力挥展“孔雀翎”边振奋的大叫:
“骂得好,任霜白,亏得你及时现身,他们以众凌寡,两个打一个,你要再不来,我眼看着就撑不住啦!”
司徒卫打了个暗号给焦五福,两人飞快抽身脱离战圈,各自斜转,已将任霜白左右空间封死,同楚清元激斗中的阎东立也一个斤斗倒翻回来,正好卡住任霜白的退路,三个人的应变好快!
唐百仞微微扬起面孔,冷笑一声:
“兄弟们,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这位新朋友,一照面就唾我们满头满脸,敢情是替这对狗男女打抱不平来了,娘的,他把我们哥五个全当愣鸟看啦!”
司徒卫厉声道:
“难怪他们胆敢在此盘恒,看来有恃无恐,找到了靠山,怕只怕这位靠山不够硬扎!”
唐百仞沉着脸道:
“天下尽多冤死鬼,就因为有这么些好管闲事,不识轻重的二百五,娘的,出来混世面,没有几下子如何端得稳?想逞强出头,且拿出点玩意来看看!”
抹着汗水,倪丽诗犹在喘着:
“任霜白,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脚踩在棺材板上了,还兀自说大话,使凶横,给点颜色他们看,叫他们知道厉害!”
任霜白笑道:
“左不过是生死分明罢了,谈不上什么厉害不厉害。”
焦五福怪叫起来:
“我操,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这家伙冲着咱们叫阵啦!”
唐百仞大吼一声:
“干掉他!”
司徒卫立即响应,双锤齐出,目标是任霜白的脑袋。
“断肠红”激起两道光华,一抹冷电猝射司徒卫,另一抹赤芒分袭焦五福,任霜白甫一出招,便是“劫形四术”中的第二式“分魂裂魄”!
司徒卫但觉眼前一花,在眩目的寒光闪耀下他的双锤已然落空,身子急往后退,额头顿感一刹乍凉,充斥瞳仁里的已是一片殷红!
另一端,焦五福变起肘腋,慌忙挥棍截击,行者棍才伸出一半,三寸长的一段棍头已“嗖”声飞削而脱,他人向侧翻,脊梁上一块血淋淋的人肉已随着掠过的赤芒抛甩,痛得他尖嗥一声,差点一跤摔倒。
只此一招“恶胆五毒”便伤了两员,这等结果,不但唐百仞与他的兄弟伙们看傻了眼,连再次目睹任霜白刀法的楚清元、倪丽诗两口子,亦禁不住目瞪口呆。
任霜白缅刀下指,有如一条软蛇,瞧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司徒卫、焦五福的挨刀受创,和他全然无关似的。
伸手一抹额头,手上染满鲜血,司徒卫嘶叫着:
“这是什么邪门?是什么妖法?这也叫对阵交手?”
焦五福面青唇白的呻吟一声:
“我操,这家伙八成使的障眼法,人手执刀,有这么快的?”
唐百仞强自镇定,语调僵硬:
“朋友,你到底是何方高人?我们兄弟与朋友你素不相识,自无恩怨可言,俗话有道,光棍不挡财路,朋友你何苦横插一腿?”
任霜白道:
“我不是管闲事,亦无意横插一腿,只缘天下有个理字,便江湖讨食,也该讨在个理宇上,各位凭藉暴力,形同敲诈勒索,就大大的无理了,若放任各位横行霸道,则公义何在?势弱的一方更别想活下去了。”
唐百仞忍耐着道:
“朋友,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你高高手,我们办完事调头便走;这其中内情复杂,决非如姓倪的婆娘和姓楚的所言那般单纯,总之,他们在混淆黑白,颠倒是非,朋友你不可只听信一面之词”
任霜白形态安详的道:
“那么,你们各位又有个什么道理可说?”
犹豫片刻,唐百仞含混的道:
“江湖一把伞,说的原是大家有遮拦,财路嘛,见者有份,不作兴独吃独吞;我们兄弟求的不过是份内之数,并未逾越,他两个却一毛不拔,悭啬至极,妄图全数中饱,一脚踢开我们”
倪丽诗气极叫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姓唐的,你完全满嘴胡说,一派虚言,你才在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彻底的歪曲事实;‘漕运河’的霉米,是我们打通关节,拿本钱买下的,你上门硬索一成已然强人所难,后来更提高到五成吃红,他娘的,你们这叫‘吃红’?你们这是吃人肉喝人血,吃了喝了还不吐骨头,我俩不答应,你们就要杀要砍,土匪强盗也没有你们这么穷凶恶极!”
唐百仞有些恼羞成怒:
“财路是见者有份,你们只得两人,我们兄弟却有五个,五比二,我们才要求分一半,有什么不对?是你们不识相,过于贪婪,始起了冲突.这也怪得了我们兄弟?”
倪丽诗竖眉瞠目加上咬牙:
“简进胡说八道,不可理喻!”
任霜白淡淡的道:
“唐老兄,我只有两句话请教。”
唐百仞勉强一笑:
“请说。”
任霜白道: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受禄必有功;倪姑娘与楚兄所做的这趟买卖,各位可有出力之时?尽心之处?”
干咳几声,唐百仞支吾着道:
“我说过,财路嘛,见者有份,不能独吞独吃”
任霜白笑了:
“官府有库银,钱庄有金条,大生意家财富堆集如山,难不成都见者有份?唐老兄,若照你这样说,早就大发了,何须再抛头露面,于此强梁行径?”
唐百仞脸色大变,双目凸瞪:
“朋友说话也太尖刻,这岂是解决争纷之道?”
任霜白道:
“我只是就事论事,唐老兄,争纷能否解决,端在各位一念之间,因为争纷是由各位挑起,要战要和,全看尊意了。”
环顾一眼自家兄弟。唐百仞吃力的道:
“朋友,这件事你非管不可?”
任霜白断然道:
“不错,管定了。”
那司徒卫抹着面孔上斑斑血迹,狰狞如鬼般吼叫:
“奶奶的,出道这许多年,从也不曾受过如此鸟气,简直欺人太甚,老大,要是容他得逞,我们兄弟往后怎么混法?”
焦五福也跟着吆喝:
“拼了他娘的再说,不怕他刀快,就怕兄弟五个不齐心!”
这已明白表示要并肩子一起上了,但唐百仞一想到任霜白刚才露的那两手,就不禁背脊泛凉,手心冒汗,若非势不得已,他实在不敢造次;摆摆手,他道:
“朋友,我们再打个商量如何?”
任霜白道:
“怎么说?”
唐百仞神情暧昧的道:
“大家都在外头讨生活,劳苦奔波,流血流汗,为的不过是银子,我看朋友你也不是什么手头宽裕的人,这样吧,等我们做倒这对狗男女之后,将所得分你一半,你看如何?”
任霜白道:
“这倒是个皆大欢喜的办法”
骤闻此言,倪丽诗顿时大骂:
“任霜白,你不要上他的当!”
楚清元亦十分意外,舌头打结道:
“任兄,呃,任兄,你可要三思而行”
任霜白没有答理他们,只反问道:
“不过,假如我有此意,又何须仅取一半?唐老兄,在各位追来之前,我就可以动手劫夺,将他们身上的钱财尽入囊中,我这样说,你不会认为夸张吧?”
一心认为“有钱可使鬼推磨”的唐百仞,此刻不由大为窘迫,在他的观念里,天下哪有单讲义理不求财富的人?眼前偏偏就出现了一个,更窘迫的是,他居然没有想到人家的优势地位,凭那样的本领,想捞银子不啻手到擒来,人家若起如此贪念,他兄弟伙们尚有什么余光可沾?
倪丽诗如释重负,满心欢喜的嚷道:
“好个任霜白,果真是个仁义君子,有你的!”
楚清元抚着心口,连连点头不迭。
任霜白又道:
“现在,唐老兄,你们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息事撤兵,一条便大家决死一战,你斟酌斟酌,待挑哪一条路?”
唐百仞五官歪扭,喃喃自语:
“欺人太甚老三说得不错,委实欺人太甚”
就在他喃喃自语的俄顷间,司徒卫暴起三尺,连人带锤像一座肉山也似撞向任霜白,几乎不分先后,焦五福也展开行动,以他缺了一截的行者棍当作长矛使用,疾刺任霜白腰侧!
这边攻击发起,阎东立的鬼头刀亦匹练般卷向楚清元,边坡的向山拔身腾空,一条三节棍已“哗啦啦”搂头盖顶猛砸倪丽诗。
“恶胆五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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