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五毒”久经战阵,配合密切,眨眼间四个兄弟分做三处动手,过程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惯以直觉感应的任霜白,早就意会到对方可能采取的手段,是而搏杀一起,他并不惊讶,换句话说,他暗中亦已蓄势待发了。
司徒卫与焦五福来势方现,任霜白仍旧如法炮制“劫形四术”的第二招“分魂裂魄”倏然出手。
还是那两抹耀目的光华,还是青森森、赤漓漓的两道寒彩波动,司徒卫撞扑的冲势尚未及够上位置,胸前已蓦地爆开一蓬血雾,他整个庞大躯体被反震抛起,重重摔出寻丈之遥!
焦五福的行者棍“叭”的一声断为两半,从天灵盖至小腹全被劈开,粘稠的血髓掺杂着浓白的脑浆混和在瘰疬纠缠的肠脏间,原来的形体顿然变异,变异得根本已不俱人形了。
唐百仞吼嗥有如狼啸,十枚黄澄澄的金钱镖衔风急袭任霜白,镖缘旋转于空中,发出的裂气之声足堪刺耳。
披在任霜白身上的羊皮褥子“呼”声卷扬,仿若一片乌云罩向流星,翻回之下,十枚金钱镖踪影不见,好像全在须臾里消熔了。
唐百仞的兵器是一杆锯短了的勾连枪,但见枪尖一抖,若展现一朵雪白的梨花,迎面直泄而至。
任霜白的身形幻成七个虚实互映的影子,七道冷芒交流穿织,这一招“七魔撒网”不仅封住了敌人的攻势,连带把唐百仞逼得又翻又滚,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险险躲过这错叠纵横的刀锋,唐百仞就地盘旋,再度反扑,勾连枪点戳刺挂,似溅起干百点盈盈水珠,而每一点水珠的内容,俱是利锐的尖勾!
任霜白双目不瞬,又一招“分魂裂魄”
唐百仞已经尽力闪避了,却感觉到自己的身法竟如此滞重与缓慢,明明看到镝锋泛耀在熠熠的寒光中削来,居然硬是不及躲开——先是勾连枪枪端的倒勾断落,接着是他的右臂,而后,他眼睁睁注视刀刃切入胸膛,恍惚间,他似乎还隐隐听到那种沉闷的切肉斩骨之声。
任霜白霍然收刀,他知道唐百仞不会承受太大的痛苦,这也是他的原则,令敌人痛快而迅速的死亡,也算是一种慈悲的方式。
正和楚清元拼杀中的阎东立,已把一切情景瞧在眼里,他竭力保持镇静,依旧奋战不休,虽然,他亦明白胜算渺茫
“恶胆五毒”的老么向山可没有阎东立这样的定力,方寸大乱之下招法跟着散漫起来,搏命豁斗讲究的是以硬碰硬,各凭所学,最忌讳的便是心浮气躁,锐气消沉,他本来与倪丽诗还居于平手形势,这一慌一乱,立刻落到下风,进退攻拒也完全处于被动了。
倪丽诗乃沙场老手,对方的颓溃之态她如何看不出来?非但看得出来,往回交手的过程间更有所感觉,她不由暗自心喜,期待机会子敌致命的一击!
这当口,向山三节棍一挥落空,暴往斜窜,倪丽诗身形疾旋“孔雀翎”流光掣闪,向山的大腿上已“扑”声绽开一道血槽!
蓦地一件黑忽忽的东西飞卷另一边的阎东立,那件东西又宽又长,像煞一块铁板凌空砸来——那当然不是一块铁板,而是任霜白的羊皮褥子。
阎东立甫遭奇袭,鬼头刀“嗡”声吟颤,直挑来物,在他的刀尖触及羊皮褥子的瞬息,强劲的力道震得他脚步急晃,就这么一丁点的隙缝,楚清元双矛暴挺,已深深透进阎东立背脊!
没有凄厉的惨叫,也没有悠长的哀号,阎东立闷哼一声,人朝前抢出几步,身子摇动数次便一头栽跌到边坡之下。
目睹此情的向山刹时心胆俱裂,五内如焚,他仓惶的视线才跟着阎东立的形体坠落,倪丽诗的“孔雀翎”猝现,不差分毫的插入他的咽喉。
现场一片沉寂,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漾,横七竖八的尸体,凝成一幅可怖的图画——每在死亡发生,总会有这么一付图画。
忽然,倪丽诗发出一声欢呼,激奋的奔向楚清元,双臂搂住相好的脖颈又蹦又跳,愉悦之情不下采到一座金矿:
“我们赢了,清元,我们赢了啊”楚清元倒是情绪如常,他苦笑道:
“你别兴奋过度,苦非任兄大力相助,渡你我过此难关,单凭我们二人,拿什么去赢?所以,赢是赢了,不是我们赢,应该说是任兄赢了才对!”
倪丽诗咯咯笑道:
“少在这里扫兴,我们和任霜白如今还分什么彼此?他胜了仗与我们胜了仗,又有什么不同?总归银子是属于我们的了,再也不会有人来强索强分!”
叹了口气,楚清元神色带着沉重:
“丽诗,你不觉得这笔钱血腥气太重?唉,累上五条人命”
倪丽诗不服的道:
“什么血腥气太重?造成这种结果咎不在我,他们赔上性命是因为起自不该起的贪念,财源的本身何尝有一丝半点的血腥气?你不要愣拿口黑锅往自己头上扣!”
说着,她望向任霜白,加强语气道:
“你说对不对?任霜白。”
任霜白微笑道:
“道理不错,但事实却令人感到沉郁,如果不出人命,钱财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倪丽诗忙道:
“但是,是他们逼迫,我们毫无选择余地,假如他们不以暴力相胁,就不会有现在的悲惨下场”
任霜白长长低喟: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横竖江湖上的人命如同井边的瓦罐,随时可破,是非成败,也没有绝对的逻辑可言。”
楚清元诚恳的道:
“不管怎么说,任兄,请接受我与丽诗由衷的谢意!”
任霜白一笑道:
“客气客气。”
似乎考虑了一下,倪丽诗忽道:
“任霜白,我决无不敬之意,我只是想以比较实惠的方式聊表寸心,你,呃,我看你手头上并不是很方便,是不?”
任霜白坦白的道:
“我很穷,因为我欠缺某些人不顾原则的发财路子,人要有所不为,就难得发达起来,骨气与财富,往往是相逆相克的”
但觉脸庞一热,倪丽诗讪讪的道:
“你不是在指桑骂槐吧?任霜白。”
任霜白道:
“当然不是,倪丽诗,你太敏感了。”
倪丽诗显得十分的真心减意:
“我的意思,你千万莫误会,任霜白,我想给你一笔钱,表示一点我们的感激之忱,另外,你也可以日子过得宽裕些”
任霜白摇头道:
“抱歉,我不能接受,这并非我故意矫情,倪姑娘,只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后,若以钱财做代价,这不平之助还有什么意义存在?”
倪丽诗急着解释:
“任霜白,你别拗执,我的确是一番好意!”
任霜白笑道:
“心领了,倪姑娘,真的心领了。”
倪丽诗犹待再说,楚清元立即接口道:
“丽诗,人与人不同,各有天性,你不可再勉强任兄。”
跺跺脚,倪丽诗恼道:
“我算大开眼界了,天底下竟然真有不爱财的人,银子是白的,眼珠子是黑的,见了银子还有不动心的啊?”
任霜白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倪姑娘。”
楚清元会心一笑:
“听到了么?丽诗。”
倪丽诗恨恨的道:
“楚清元,你还敢假撇清?你我不是一路的货?我今天所以懂得这些,犹是承你多方调教的呢!”
楚清元语带讥讽:
“如今可好,更则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呸”了一声,倪丽诗骂道:
“去你娘的!”
任霜白过来用脚尖挑起地下的羊皮褥子,准确得如同眼清目明的正常人,然后,他将羊皮褥子披上肩头,自嘲的笑笑道:
“随身的铺盖可不能丢了,幕天席地的当口,这床褥子当得实用。”
楚清元小心的问:
“任兄,你这件铺盖太旧了,给你新置一付吧?”
任霜白道:
“不必,尚可将就用着,多谢二位的慷慨,怕是不比寻常吧?”
楚清元笑道:
“老实说,我一向大方,不过要叫我那相好的自动掏出银子,以前还没见过,任兄是第一个令她如此不惜倾囊的人。”
任霜白道:
“不简单。”
倪丽诗嚷道:
“事情完了,咱们也别耽在这里瞎扯,任霜白,一道走,找个没有你仇家的地方好好歇一歇,补一补,对了,经过方才那一阵折腾,你身上的伤口可曾受到影响?”
任霜白道:
“还好,伤处不会波及什么,二位且请自便,我就不远送了。”
楚清元倒有些依依不舍:
“一起走吧,任兄,养好了伤,还可以再摸回来呀。”
任霜白淡淡的道:
“在这里行动方便,只要我的体能状况许可.随时都利于动手,绕远了,一去一回耗日旷时,且不易掌握机先,二位无须多虑,我自会照顾自己。”
又向四周巡视了一遍,他似是瞧得分明:
“有一桩事,想求二位在走前帮个忙,不知可不可以?”
楚清元迭声道:
“决无问题,任兄有何嘱托,但请示下,我和丽诗定然全力以赴”
任霜白道:
“没这么严重,楚兄,我只是想偏劳二位,是否可将这五具遗尸觅地掩埋?虽是敌对之人,总不宜暴骨荒郊,使他们入土为安,也算功德一件。”
楚清元连连点头:
“我当任兄有什么大事交待,原来是此等琐碎,应该应该,我们马上动手就是。”
于是,他和倪丽诗随即找地方挖坑埋人,休看倪大姑娘是个妇道家,抬送那几具支离破碎,不成人形的尸体,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而且,起劲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