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她伸手扶住他,让他倚在自己肩头。
“别说傻话,你不会死的!”她安慰著他,同时也安慰著自己。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
她愣了一下“不,你根本不会死,我哭什么呢?”
“但人总会死的嘛!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话,你会不会哭呢?”
“不会!”她斩钉截铁地答“我非但不会哭,还会很高兴的立刻改嫁。所以,你如果要死的话,就趁我现在还年轻时早点死!”
他抬头看她一眼,笑道:“老婆,你真好!你为了激起我求生的意志,才故意这样说的,其实你根本就不会改嫁对不对?”-地,他皱了皱眉“咦,老婆,你怎么有两个?还有,我头好晕!”话完,就斜斜地倒向北斗的怀抱。
北斗叹一口气,伸臂将他揽住。
他靠著她的胸怀,深深吸气,满足地叹道:“老婆,你好香!”
她觉得好笑,在山洪中泡了半天,还能香到哪里去?
他又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换过来,你做男人我做女人,这样你抱著我才像那么回事。”
她摇头叹道:“你呀,受了伤话还这么多,哪里像个受伤的人?”
“我只怕我不说话就会睡著,一睡著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你还是说话吧!”她心慌道“不要停,我陪著你说。”
他轻声叹息:“只可惜没找到你姊姊。”
“没关系,以后再找,就算不找也没关系,或许她已找到了好归宿。”
“那么你呢?”他抬眼看着她“你最好的归宿又在哪里?我知道那不会是我。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让我死也瞑目”他闭上眼,气若游丝
“你胡说什么?”她急道,声音已带哭音“你不会死的,你怎么会死呢?”不知不觉,她把他搂得更紧。
“这洪水为什么还不停呢?”她忧心如焚地环视著周围。
最好都不要停,宣赫在心里祈祷著。
佛祖像是听到她的祈求,只听一阵水响后,山洪止歇,连暴雨也渐渐停了,山上林间又回复一片宁静。
“太好了,佛祖听到我的祈求,止住了洪水。这下我们可以下山去寻大夫了!”她喜道。
而宣赫却垮下一张脸,暗骂那重色轻友的佛祖。
当他们再度回到京城,已是五天后。
一路上,宣赫看遍沿途各处的大夫,都没诊出什么毛病,除了背上一块瘀青外,甚至连皮外伤都没有。但他就是疼得不可开交,总在马车上大呼小叫,非要靠在北斗怀中不可。
“这些大夫都是蒙古大夫,还是回京城找赛华佗比较可靠!”他说,然后又皱起一张脸“啊!我的胸口好像万蚁钻心一样!老婆,你帮我揉揉心口好不好?”
北斗于是帮他揉心口,但却又奇怪他明明伤在背后,为何会痛在前头?
“老婆,我只怕是真的不行了。”他说“万一我翘掉的话,你可千万不要为我伤心!你一伤心我就会心疼的!”
“胡说!”她斥道“你哪有那么容易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你这样的祸害,应该会活一千年才对!”
他嘻嘻地笑道:“那我岂不成了千年老乌龟?老婆你就是千年老龟婆!”
“乱讲,我才不要活一千年呢!”
“那我也不要活一千年。”他轻声说,一颗头在她怀中钻动著寻找最舒适的位置“你活多少年我就活多少年,一年也不要多。不,连一天也不要多!”
她闭上眼,任他的话缓缓地钻进自己的耳朵,渗入血液,沉入心里。有一根弦被轻轻地拨动著,如此温柔甜美,让她忍不住想要沉醉其中。
忽然间,她脑中掠过一双眼,明亮深邃,含著淡淡的忧郁,深深凝视著她。她不由得浑身一震,忙缩回给他揉著心口的手。
“怎么了,老婆?”他抬头问。
北斗撇过头不再看他。她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事实,这几天来,她一直没想到过夜神,心里眼里都只有宣赫。
怎会这样?她迷惑了。难道自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在倾心夜神的同时,却又对宣赫动心?
不,不会的,她怎么可能对宣赫那种男人动心?
他油嘴滑舌、风流花心、奢侈浪费又贪生怕死,而且还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哪怕世上男人死光了只剩下他,她也不会对他动心。
对!不会!她心心念念的,一直就只有夜神,只有他,没有宣赫。
可是,自从与她成亲后,他并没有出去风流花心啊!而且也好像没有贪生怕死,在山洪之中,他不是还舍命救她吗?当然,奢侈的习性也改了许多,几乎都没再多花一个铜子。
再说,不学无术这词好像也不能用在他身上,至少他会唱很多小曲,甚至可以唱一夜都不重复。那么他还有什么让她嫌恶的缺点?
她瞟他一眼,正好接触到他可怜兮兮的眼神“老婆,你怎么都不理我?”
她叹气,又撇过头不看他。是了,他总是缠住她撒娇,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没半点男儿气概。她必须改掉他这毛病,让他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回头,张嘴正欲说话时,马车就停下了。
车夫探进头来说:“两位,贝勒府到了!”
第一个迎出来的是福晋,一见面容比之前更加憔悴三分的宣赫,立即失声尖叫起来:“天哪,我苦命的孩子,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该不会是这狠心的女人把你捉去做苦力了吧?小马,快去叫赛华佗来给我儿看病!”说完,她扶住宣赫,就往屋走。
赛华佗被小马急急请来,摇头晃脑地把宣赫诊治一顿“不错不错,贝勒爷的心病好了许多。不过——”他皱眉顿住不往下说。
“不过什么?”福晋着急地问。
“不过这身子骨可变得虚了,又受了点儿不轻不重的伤,唉,难办喽!”
福晋慌得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
“进补!大补特补!”
“那您老赶快给他开方子吧!”
于是,赛华佗提起笔,刷刷地写了一张方子,仍是交到北斗手中“还请少福晋亲自抓药、亲自煎药、亲自喝,贝勒爷的病才会好!”北斗眨眨眼,疑惑地瞅著手中的当归、人参、鹿茸三宝大补药方道:“亲自喝?应是亲自喂他-吧?”
“不对,不是喂他喝,是你自己喝!”
“可是,明明是他生病,为什么叫我喝?”北斗一头雾水。
“本大夫的话你居然也敢质疑?哼!下回贝勒爷再有什么病痛,我可是不会来了!”说著,他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
福晋虽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见此状况,忙出来打圆场:“大夫叫你怎样,你就怎样,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是!”北斗只好点头“我马上照办!”
赛华佗的白胡子这才舒展开来“好,每天晚上临睡前,让贝勒爷亲自喂你喝一碗,保证药到病除!”说完,他顺著胡须满意地扬长而去。留下北斗与福晋面面相觑。
北斗把药方捏在手里,愈想愈不对劲,感觉是他们联合起来在捉弄她,但福晋却在她身后催道:“媳妇,你快去抓药吧!”
北斗点点头,不再多想,迈步要往外走,正好看到嫣红匆匆奔来。
“什么事这么急?”
“小姐,新店开张,请你去剪彩呀!”
“什么店?”
“马店、布店和客栈!大家一致商议,用小姐和贝勒爷的名字各取一字做店名,叫做宣北名店。怎么样?我们这群下人很靠得住吧?”
接下来三天,北斗先后为三家新铺子剪彩。生意还都不错,尤其是布庄,客人奇多,但都是些花街柳巷的姑娘们,因为她们要一睹老板娘的风采,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收了宣赫贝勒的心,让昔日的花花公子变成好好男人。
夜晚,北斗在家看帐本。“嗯!照这个速度,不出一年,就可以再开三家分店了!”她合上帐本自言自语,一边就著送到嘴边的汤碗喝了一口。
汤?她一惊,瞪大了眼。
“老婆,好不好喝?”宣赫笑咪咪地问。眼看她鼓著腮帮子就要把那口汤吐出来,他忙伸手捣住她的嘴“不许吐!大夫吩咐过了,非盯著你把汤喝了不可!”
她只好把口中那大补特补的汤喝下去。这三天来,她都被宣赫盯著喝补汤,补得她两眼冒金光,只得每天半夜爬起来练剑宣泄过剩的精力。
“喝进娘子肚,补在相公身。”他说。
“胡说!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怎么没有?大夫说这叫亲情进补疗法。你的身体补得结实强壮了,心情自然就会好,心情一好,就会影响身为丈夫的我。我的心情一好,身体自然而然就会康复啦!只不过呢”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种治疗还缺最后一道程序。”
“是什么?”
“就是那你晚上也不用练剑了,只要哎呀,不好这么大剌剌地说。你附耳过来。”宣赫朝她招招手,于是她便凑过去。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什么呀!”北斗一听,窘得满面通红,一掌把他推得倒退三步,怒道:“你,你满脑袋就只有这些不正经的想法!”
“冤枉啊,我哪有不正经?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之间做这些事,本来就天经地义嘛!”他一脸的委屈,也一脸的正经。
“住嘴!你还说?你、你,哼!”她又羞又怒,瞪著他,一张脸愈涨愈红,终于一扭头,往外狂奔。
奔到街上的北斗,心情好不容易才平复。她明知宣赫根本没受什么伤,只是装病骗取她的同情,好趁机向她撒娇,也明白他与赛华陀联合起来骗她进补,补得她虚火上升,好让那色鬼趁机如愿。
但是,为什么她没有拆穿他,也没有生气发怒,反而自己逃出来?她究竟是想逃避什么?
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但她却紧紧闭上眼装作看不到。
她原是厌恶他的,不是吗?她一颗清雅的心,怎能容下他那样的俗物?她与他原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阴错阳差才凑在一起。将来她是要全身而退的,不是吗?那么她还慌乱什么?烦恼什么?
可是,心当真还是那颗完整的心吗?
心若是缺了一角,又怎样全身而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