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睡得很香。塞巴斯蒂安又喝了一口酒,躺到椅子上看着梅尔。他们现在是在塞巴斯蒂安的私人飞机的主舱里。梅尔四肢伸开,躺在塞巴斯蒂安对面的沙发上。塞巴斯蒂安提出要让他的私人飞机飞到犹他再带他们往东飞时,梅尔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继续在她那个走哪儿带哪儿的记事本上写着。
电机升空平稳飞行后,梅尔便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就像一个哭够了的婴儿。塞巴斯蒂安知道,人的体力,像任何动力一样,都需不时充电恢复。他任梅尔睡去,自己好好冲了一个澡,换上他放到飞机上备用的衣服,边吃午饭,边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坐在那儿等着。
至少可以说,这是一次不寻常的旅行。他和这个正睡觉的女人朝着太阳赶了一夜,现在却又匆匆飞离太阳。完了之后,还会有伤心和抚慰。凡事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他差不多和一个令他烦恼、令他费解而又令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从大陆西边跑到了东边。
梅尔动了动,嘴里喃喃着,过了一会儿便睁开了眼。她朦胧的碧眼眯起来,仿佛要弄清她身在何处。她伸个懒腰——动作极快、极性感,令人难以置信地性感。梅尔随后坐了起来。
“还要多久?”她的声音还因刚睡醒而有点嘶哑,但塞巴斯蒂安能听得出来,她已恢复了体力。
“不到一小时。”
“好。”她拢拢头发,抬头闻一下。“我好像闻到了吃的东西。”
塞巴斯蒂安禁不住笑了。“在厨房。如果你想洗一下的话,飞机右舷有淋浴。”
“谢谢。”
她要先去冲个澡。她感到有点不自在,但她又不想让塞巴斯蒂安觉得她没见过世面。这人一挥手就叫来了自己的飞机,飞机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有舒适的卧室和画廊,相比之下,她自己家的厨房看起来就像别人的卫生间。显然,塞巴斯蒂安做这一行挣钱不少。
她应该查一下他的背景才对,梅尔想,裹上一件浴衣,轻手轻脚地钻进卧室。开始时她相信自己可以说服萝丝不去找塞巴斯蒂安,但结果却不能。现在,她飞在了三千英尺的高空,跟一个她知之甚少的男人呆在一起。
等回到蒙特雷后她一定要查清。当然了,如果事情顺利,她就用不着了——大卫一回到家,她跟塞巴斯蒂安的关系就要结束了。但出于好奇,她也可能会去查一下他的背景。
梅尔撅着嘴,打开了塞巴斯蒂安的衣柜。她发现塞巴斯蒂安喜欢丝绸、羊绒和亚麻衣服。她挑出一件棉布衬衣,总算找到一件经济实惠的东西。
梅尔穿上衬衫往卧室门口走,她有一会儿想到塞巴斯蒂安就站在卧室门口,肯定站在那儿。后来,她意识到她闻到的是塞巴斯蒂安衬衣上的味儿。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香味呢?她抬手闻一下袖口,但还是不能确定。一种透着野性、能激起**的味道,一种你在黑暗的森林里才能闻到的气味。
梅尔对自己很恼火,她穿上牛仔裤,觉得如果照这样下去,她就等于相信巫术了。
她挽起衬衣袖子,又到了厨房,吃了个香蕉,把一罐鱼子酱放到一边,在一块面包上加了些火腿和奶酪。
“有芥末吗?”她喊道。塞巴斯蒂安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就进来了。梅尔感到身体被碰了一下,吓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塞巴斯蒂安将胳膊伸过梅尔的头顶,拿了一个罐子递给她。“要点儿葡萄酒吗?”
“好的。”她把芥末撒到面包上,感觉厨房的地方太小,连转身都困难。“我借穿了你一件衬衣,可以吗?”
“可以。”他给梅尔倒了酒,又把自己的杯子斟满。“你休息的可好?”
“好,很好。一睡觉时间过得就快了。”飞机遇到了涡漩,机机身有点颠簸,塞巴斯蒂安抓住梅尔的胳膊以便她能站稳“飞行员说会有几次颠簸。”他把大拇指放到梅尔胳膊肘内侧,发现她的脉搏跳得很快很有规律。“我们马上就要降落了。”
梅尔仰起脸看着塞巴斯蒂安,她又找回了他俩看日出时的感觉。她知道她和他已经有了开始,但不知道会不会有结局。
“那我们还是坐下来系上安全带吧。”
“我来拿你的酒杯。”
梅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端起餐盘跟在塞巴斯蒂安的身后。她在机舱坐下后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她的三明治,当注意到塞巴斯蒂安在对着她笑时,便问:“怎么了?”
“我在想我的确该请你吃顿像样的饭。”
“你不用请。”她呷了一口葡萄酒,发现这酒与她平时喝的不大一样,味道要好得多,便再呷一口。“我愿意自己付钱。”
“我已注意到了。”
梅尔歪一下头。“有些家伙就是靠请客吃饭套近乎的。”
“是吗?”塞巴斯蒂安嘴角浮出一丝微笑。“我可不是。但是,完事之后,也许你愿意一块吃点饭吧?就算庆贺一下我们的胜利。”
“也许吧。”她嘴里吃着三明治说“我们可以掷硬币来决定谁掏钱。”
“天哪!你太可爱了。”他哈哈笑着把腿伸直。梅尔没有坐到他一边,而是坐到了他的对面,这让他很高兴,以为他可以尽情地看她醒来后的样子。“你为什么要当私人侦探?”
“什么?”
塞巴斯蒂安又抿抿嘴。“我不可以问吗?你怎么会选择这个职业?”
“我喜欢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她晃晃肩膀,想站起来把空餐盘拿走,但塞巴斯蒂安接过了盘子,把它放回了厨房。
“就这么简单?”
“我相信规则。”座位很宽松。梅尔将腿盘起来,感觉很舒适。
“我想,如果你违犯了规则,你就得为此付出代价。”飞机开始降落,梅尔感觉到了变化。“我喜欢独自把事情搞清楚,这就是为什么我只能是一个一般的警察,但却是出色的私人侦探。”
“这么说你是缺乏合作精神了?”
“是啊,”她自豪地扬起头“你呢?”
“我也一样。”他笑了笑,又呷了一口酒。突然,他两眼变得异常明亮“但是规则是经常变化的,梅尔。好与坏之间的界限有时也会模糊不清,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办呢?”
“我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变,什么界限不能模糊或混淆。我有感觉。”
“是的,”塞巴斯蒂安重又收起他刺探的目光,点点头说“你有感觉。”
“这和通灵毫无关系。”梅尔以为塞巴斯蒂安要引她相信他那一套,她现在还不想给他太多希望。“我不喜欢什么遥视或第二视觉之类的东西。”他举起杯子作干杯状“但现在你却在这儿按我说的去找人,是吗?”
梅尔心想,如果塞巴斯蒂安想动摇自己,那他可就要失望了。“不错。我是在按你说的做,唐纳凡。但我这样做是因为我不想放过任何线索,哪怕是最不可靠的线索,最荒诞不经的线索。”
塞巴斯蒂安还在微笑。“还有呢?”
“因为我想你可能真的看到了什么或感到了什么,或者是你的预感较准。我相信预感。”
“我也是,梅尔。”飞机落到了跑道上。“我也是。”
强迫自己按别人的方式行事总是不太容易。梅尔并不介意跟当地警署或是联邦调查局合作,但她更喜欢自己干。为了大卫,她在与联邦调查局特工托马斯德弗罗会面时一直强压着怒火。
“我听到过关于你的报道,唐纳凡先生。有好几次我都从认识的一些人那儿听说起你,他们都认为你不仅值得信赖,而且非常神奇。”
塞巴斯蒂安坐在这间米黄色的办公室里,那神态在梅尔看来就像是一个国王坐在他的皇宫里。对德弗罗的话他只是稍稍点了点头。
“联邦调查局找过我几次。”
“最近一次是在芝加哥。”德弗罗说,手里翻着一本卷宗。“可真不容易。我们想早点结案可就是不能。”
“是啊。”塞巴斯蒂安不愿多说,当时的情景有许多他还记得。
“你呢,萨瑟兰女士,”德弗罗摸一下他圆圆的秃头,用一根指头往上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加州警方认为你挺能干的。”
“这我就放心了。”梅尔不顾塞巴斯蒂安的眼神警告,探身向前道“我们能不能不要这些客套?德弗罗先生。我加州的朋友悲痛欲绝,而大卫,梅里克就在离这儿几英里的地方——”
“我正要说这事。”德弗罗放下一个卷宗,又拿起另一个。“你打过电话后,我们又收到了电传来的所有相关档案,联邦调查局的一个警探又询问了犹他州旦尼斯汽车旅馆的证人,”他又往上推了推眼镜。“他承认见过大卫梅里克,我们正在查找那个女人。”
“那我们还坐在这儿干什么?”
德弗罗的眼镜又滑到了鼻尖,他从镜框顺便朝梅尔看去。“难道你想让我们到森林公园挨家挨户地问他们最近有没有偷过一个孩子吗?”没等梅尔回答,他又竖起一根粗壮的手指说“我们正收集六到九个月的男孩的数据,正调查最近三个月谁带着一个孩子搬到了这个地区。我敢说,到明天早上我们就能把疑点集中到几个人身上。”
“明天早上?听着,德弗罗,我们跑了一夜才赶到这儿,而你却要让我们等到明天早上!”
德弗罗盯着梅尔。“是的。如果你告诉我们你们的旅馆的名字,有新的进展的话我们会跟你联系的。”
梅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认识大卫。我能认出他来。如果我把这个地区搜查一遍,再布置一些监控——”
德弗罗打断了她。“这是联邦调查局的案子。我们也许需要你来认证这个孩子,然而,我们还有其他东西需要查证。”梅尔压住火没言语,德弗罗又转向塞巴斯蒂安。“我现在这样做,是听了芝加哥塔克特工的建议,我们认识二十年了。因为他相信巫术,也因为我有一个孩子,年龄跟大卫差不多,我才没让你们离开这儿回去。”
“谢谢你的帮助。德弗罗特工。”塞巴斯蒂安站起身来,他拉住梅尔的胳膊使劲拧了一下,没让她把骂人的话说出口。“我在达堡特里旅馆预订了房间。我们等你的电话。”
德弗罗消了气,站起来与塞巴斯蒂安握了握手。
“真该啐他一脸。”几分钟后,他们走进亚特兰大湿热的空气中,梅尔嘴里咕哝着。“联邦调查局的一帮人对待私人侦探就像对待一个野狗。”
“他会好好干的。”
“不错。”梅尔等塞巴斯蒂安给她打开他们在机场租来的小轿车“因为他芝加哥的一个朋友欣赏你。你究竟在那儿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塞巴斯蒂安替她关上车门,从车前绕到司机座位。“我想你大概不愿在旅馆酒吧坐下来喝点什么,好好吃上一顿。”
“这绝不可能。”她系好安全带。“我需要一副双筒望远镜。这附近该有一家体育用品商店吧。”
“我想我能找到。”
“一个长镜头相机。”梅尔边说边挽起袖子“联邦调查局的案子,”她嘟囔着“没有法律规定我不能在郊区开车兜风吧?”
“我想没有。”塞巴斯蒂安驾车加入了街上的车流“也许还可以散散步。什么也比不上夏日晚上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散散步好。”
梅尔扭头对他笑笑。“你这人不错,唐纳凡。”
“这种赞誉会让我高兴一辈子的。”
“你能——?”梅尔咬咬嘴唇,把剩下的话咽到了肚里。这时,他们开着车沿着森林公园两旁都是树木的街道慢慢走着。
“我能说出是哪一座房子吗?”塞巴斯蒂安替她说了出来。“嗅,等着吧。”
“你怎么——?”她又说了半截,举起了望远镜。
“我怎么知道的?”塞巴斯蒂安笑了笑,开车向左转了个弯儿。梅尔以为塞巴斯蒂安是随便在这儿转了个弯儿。“这有点不太好解释。也许以后吧,如果以后你还有兴趣的话,我会尽量给你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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