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划做临时的医护所,一处弥漫着醋酸和石灰水混杂气味的专属病房中。
“多谢娘子给奴找来这些事物。。”
一名身上犹自缠着绷带,却不减多少楚楚动人的女子,也放下一叠新旧不一印满蝇头楷的油纸小抄,对着满脸横肉却是难得笑容可掬的女卒队长杜胡雯道。
“说啥谢不谢的,这啥劳子的文字识得我,我还不识得它呢。。所以才须得你念来听。。”
生的粗壮孔武的杜胡雯却是自来熟的摆摆手道。
“说到底我就这把子力气还能派上的用处,要是似你一般会读文嚼字的,早就似那些女先生,女文书、女工长一般的各种出息了”
“不管怎说,看了这些东西之后,奴也多少可以安心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奴怎么也想不到,自神龙年间的天后治世,这世上还有敢于大用女子出来做事的官府啊。。”
病容女子却是微微颔首道。
“梅娘,你真的决意如此。。凭你这番立功表现,未尝不可找个更好的良选啊。。哪怕是暨此先安身立业也好,并不急于一时啊。。”
满脸横肉的杜胡雯,却是有些慈眉善目的诧异道。
“娘子莫要说笑了,奴一个侥幸得贵军宽免的罪眷之身,又安敢奢望太多呼。。”
病容女子再度叹声道。
“就算是事后功过折抵,额外开恩赏了奴几百段绢以为傍身,那也要奴一介已然无所依靠的弱女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守得住才行啊。。”
“文抄上不是已经说明白了么,只要成了太平军的眷属,岂不是就可以以女子之身出来做事了。。奴觉得自个儿需要这个机缘。”
从树上死里逃生的她虽然依旧脸色苍白,却是眼眸明亮而颇为坚定的道。
“既然奴已然搭上小半生的年华,还为那老贼死过了这么一遭,接下来奴还想好生的活下去呢;再说了,当初跟着那个老贼之时,奴奴所为怕没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之嫌么,这也算是一个权且为过往之事安心赎免的机缘了”
“至于为什么就选了这愣头青。好歹他虽是只是个士卒,却是个还算有担待和坚持的汉子。。毕竟还一番救命之恩的机缘和际遇在前。总比让奴随便找一个不明里就的倒贴过去的好。。奴真的是被人心叵测给怕了啊。。”
“这也是奴的一番肺腑之言,娘子莫不会觉得奴是功利市侩,用心可憎把。。”
“怎么会,我虽不懂那些大道理,但也晓得这苦不堪言的世道,与咱们女人家就更加不容易了啊。。。又能苛求更多什么呢”
杜胡雯却是带有几分慈爱和怜惜的看着她道;却是想起了自己在逃荒路上吃土吃的霍霍胀死的家人,若是那几个小豆芽一般的妹妹能活下来,怕也不是她这般嫁人生子的年纪了。
“好在天见可怜的,诸天菩萨保佑,让那大都督降世给咱救困解厄来了;还肯开恩用咱们女人家出来做事,好赖能给家里整口吃的;若非如此,我这大百十斤的当初也怕是熬不下去了。。”
“现在就更好了啊,不但大伙都有饱饭吃着,还有额外的钱粮可拿;那小曹夫人更是咱们的大靠山呢。。”
说到这里,杜胡雯不由得脸色一正道。
“我既然比你稍长些年纪,又有这番际遇,梅娘可愿听我以阿姐的名头,奉劝上几句呢。。”
“还请阿姐教我。。”
病容艳艳的梅娘也不由的挺身而起道。
“我晓得你之前吃苦遭罪的经历,怕不是见多了狼心狗肺或是败坏不堪的东西,只觉得世间也不过是如此处处污浊不堪的。或许需要些手段和狠心才能苟存一时的。”
杜胡雯放缓了声音道。
“但是我太平军中是不一样的,唯有诚挚待人和踏实做事,才是天长日久过好日子的正理儿。。”
“阿姐教诲的是,奴奴断不敢相忘的。。”
梅娘却是有些眼圈发红而动情道。
“蒙你这一声阿姐也不能白叫的,以后我就是你的娘家人了。”
杜胡雯一边说着,一边信手抓起一截硬邦邦的甘蔗,顿时捏得开裂迸溅而汁水四溢起来。
“总倒是让着小子占了好处去了,日后他若是敢有所始乱终弃的行举,莫说是太平军的规矩要治他,我也会把他卵子都给捏出来的。。”
而在另一个地方,身为兄长闻讯赶来的王审潮,也在某种长兄如父的复杂心情中,略有些暗自羡慕又隐隐欣慰的看着满脸憨实傻笑着根本合不拢嘴的二弟王审知。
“二郎你可真是个好命的小子,万万想不到就这么出了一趟公事,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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