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箴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一碗汤。
那碗汤原本还冒着腾腾热气,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热气散尽,碗里的鸡汤上头结出一层淡淡、乳白色的油花,恰如他布满寒霜的面孔。
“搞什么鬼?哪有女孩子每天工作到三更半夜还不回家的?”终于,在凌晨四点半,愠怒激发休火山爆出炽热岩浆,严箴因为房卿妩的迟归气炸心肺。
“这个混蛋,回来我非骂她一顿不可。”再也坐不住,他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每天八、九点出门,天亮了才回家,她一天睡几个小时啊?”没见过谁这么拚命的!“这么爱钱,也不怕有命赚、没命花。”
很火,全身的血液都在滚沸,但焦急却更在其上。
他坐在客厅里等了她一夜,心情从原本的期待变成担忧。
台北治安这么差,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没关系吗?她每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身体可受得住?她会不会累倒路边,无力爬回家门
无数凄惨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她?
“房卿妩,你这个王八蛋!”理智消失,忧心的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冲进房里,捉了车钥匙,正准备出门寻人。
喀啦一声,大门被敞了开来。
房卿妩疲倦中隐含憔悴的脸庞出现在玄关。
严箴满腹焦躁登时消散,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无力与心疼。好好一个女孩子,干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房卿妩看见他,难掩惊讶地问道:“你好,还没睡啊!”她的声音有着几许沙哑。严箴忍不住皱眉。“你搞什么鬼?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瞄一眼手表。“快五点了,你要吃早餐吗?”心火窜燃成灾,他怒吼。“谁跟你说早餐了?”
她瑟缩了下。“那你在工作?”他急喘了几口气,才缓过被火烧哑的喉咙。“我是在等你,你为什么每天工作到天亮?不知道有人会担心吗?”
她一怔,原来他是在担心她啊!好熟悉又遥远的感觉,自父母死后,她就再也不曾被这样关心地怒骂过了。如今重温旧梦,只觉为限温馨
“对不起。”她深深鞠了个躬。“我最近轮晚班,才会弄到天亮才回来。”
他眉间的皱纹拢得半山高。她应该是在牛哥的pub工作吧?但牛哥是那种会叫女孩子轮晚班,搞到天亮才放人的木头吗?改天得跟他讨论一下,别老让她忙到天亮,她的身体撑不住的。
“算了,你去洗澡睡觉吧!”“喔!”她点头,努力撑着已累到极点的神智对他微微一笑。“严大哥,谢谢你的关心。”
他挥挥手。“真感激的话就别老是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瞧着怪碍眼的。”她嘻嘻一笑,知道他凶恶的面具下藏着一颗温柔的心,否则怎会为她等门到天亮呢?
“我会注意的,晚安。”她越过他,走向卧室。
严箴轻数着她迟缓的脚步,那沉重的每一步都敲在心头上。
“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他摇头,目光从她疲倦的背影移到茶几上早已冷透的鸡汤。
依照他过往的个性,这份被糟蹋的心意早该扔进垃圾桶里眼不见心不烦,可这回,他无论如何也不想丢了它;这可是他买来食谱,费了七、八个小时才熬好的人参鸡汤呢!
“也罢,谁叫她是老牛委托照顾的人呢?万一回去的时候少了根头发、掉了根毛,老牛还以为我虐待她,多划不来。”
他端起鸡汤走进厨房,放入微波炉里,按下开关。黑暗的微波炉里亮起光,汤碗在里头转,他困了一眼,心突然慌了起来,赶紧退到一旁。
不知道在怕什么,就觉得微波炉里的汤似乎在运转着什么可怕的阴谋,正企图改变他的人生。
两分钟后,微波炉发出“当”地”声,宣布食物已热好的消息。
他走过去打开一瞧,原本已冷透的汤再度冒起腾腾白烟,人参香味逐渐散发出来,刺激着他的嗅觉。
脑海里忍不住啊现她手捧汤碗优雅轻啄的景儿象,波涛汹涌的心湖像沈入了定风石般,瞬间变得平和而愉悦。
戴上隔热手套,他端着碗,快步来到她的卧室前。
“小妩儿。”他敲门轻唤。
里头无声无息,连一丝灯光也没泄出,好象根本没人住似的。
“怎么回事?不是刚回来,难道这么快就睡了?”他好奇地扮了下门把,她没锁门,房门一推就开。
他探头查看,晨曦中,一副纤细如风中弱柳的娇躯正摆平在床铺中央,工作服没换、鞋子也没脱。
她太累了,累到连先洗澡再睡觉都做不到。
他走进去,瞥一眼她憔悴的容颜,那曾经丰满的双顿瘦得都凹陷下去了。
“干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呢?”手指情不自禁地探向她黑了一圈的眼眶,想象她的劳累,他心里溢满浓浓的不舍。
“明天找牛哥谈谈去。”放下鸡汤走出卧房的同时,他决定要为她争取劳工应。得之福利。
房卿妩在尖锐的闹铃声中痛苦地醒转。
“天哪,全身都好酸。”连翻转都困难的身体好象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怎么会这样?”使了老半天的劲,地辛苦地爬起。
耳朵可以清楚地听见全身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明明她才二十四岁,筋骨却似八旬妇人般僵硬。
“痛死我了。”轻喊一声,她连滚带爬进了浴室,打开蓬蓬头,等待热水的降临、冲刷掉她满身的疲累。
“幸好今天早班休假。”要不以她这种身体再去站一天的柜抬,非累死不可。
“不过今天要帮严大哥整理资料。”这是前些日子她答应他的。虽然近几日她已陆陆续续整理了一些,但因工作繁忙,进度尚不及万分之一,她预料要弄完这堆数据最少需要一年
搬进来近半个月,她没有强迫这间屋子做出任何改变,虽然常觉得他乱丢的文件数据让人很发疯,但她记得他说过,希望她尊重公寓里所有房客的生活方式,她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待会儿要从哪里先整理起呢?”她想着,任热水淋着酸疼的身子。水柱敲击的力量像煞一双无形的手,揉挂着她僵硬的筋骨,不半晌,疲劳尽消,她恢复了原先的清爽。
“哈,好舒服。”淋完浴,她走出浴室。“这时候如果有一瓶冰冰凉凉的牛奶喝该有多好?”正想着,她眼角瞥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只汤碗。
“什么东西?”端过来嗅闻,是人参鸡汤的味道,可已经冷了,鸡油结冻浮在汤汁上,让味道变了样。
“可这玩意儿怎么会放在我房里?”记忆回到凌晨,她下班回家,严箴正待在客厅里为她等门。“难道这是他放的?”
“他干么端碗人参鸡汤给我?”疑惑才生,脑海里自动浮现他“凶恶的关心”
不知道有人会为你担心吗?别一天到晚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自己的身体要自己照顾
想着想着,手中的碗莫名变得沉重。
这碗已经走味、冷掉的鸡汤里,装满了他对她的关心呢!
胸口一阵热,几许水气笼罩她眼眶。她端起碗,一口喝掉。冷掉的鸡汤有种可怕的粘腻感,就算已经咽下,那恶心仍是缠绕着舌头不放,直令人作呕。
可当汤汁流过体内,她却清楚地感觉到四肢百骸里有股突然涌起的力量,是他给的,暖暖的,既温馨又甜美。
匆忙换好衣服,她端着空的汤碗来到客厅。严箴正快乐地趴在笔记型计算机前找数据,他怎么也没想到房卿妩整理归档的能力这么强,不过几天,他已发现自己翻找数据的速度快了许多。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花钱送房卿妩去读书,因为要整理完他的资料,最少得会六国语言,而她目前整理的只有英文和意大利文的部分,可能她只会这两种外语吧!
这样的语言能力在外头已算顶尖,但在他这里却大大不足。如果由他花钱送她去进修,她学成再来帮他工作,一来,他可以省很多麻烦;二来,她不必累得半死做一堆工作,让他天天牵肠挂肚的。这岂非两全其美的好计?。
“严大哥。”她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严箴抬头看见她,微吃一惊。“你今天不用上班啊?”
“我今天休假。”她笑得像朵迎风初绽的水仙花儿,清纯又甜美。
他心头猛一怦,然后急速地狂奔了起来。不知怎地,她今天看起来好漂亮,像个灵艳可爱的小仙女,他不禁瞧得呆了。
房卿妩羞怯地望了他一眼,期期艾艾地开口。“严大哥,那个谢谢你的鸡汤。”
他这才发现她手中那只空的汤碗,原先熬汤给她唱,只是念在她一片辛劳,为他整理资料的分上,再加上她又是牛哥托付的人,才多关心几分。
可如今见了她红艳艳的双顿,水色透亮的睦眸似喜似瞋,娇柔绝美;他心中原本平凡的好意瞬间变质,发酵成一股奇异的感觉。
“没没什么。”他的身体有点热、喉咙干干的。
“我刚刚喝完了,很好喝,谢谢。”她低头浅笑。
“嗯嗯嗯”他连点了几个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叫道:“你刚才喝的?”
“是啊!”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来他的大吼,她微惊。
“已经放了一个晚上,连冰也没冰的鸡汤,你干么还拿来喝?也不怕拉肚子。”“可是没坏啊!”“重点不在这里。”他头好痛。“以后像那种东西就别喝了。”“嗯”她考虑了好半晌,就在他以为她会乖乖听话的同时,她突然吐了句。“如果已经怀掉的话。”
换言之,东西若没坏,她就继续吃喽!他突然很想见见她的父母,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教育,竟会教出这样“天才”的女儿?
房卿妩水亮的眸绽放出一缕温柔的光彩。“那汤的味道很浓郁,可见煮汤的人费了很大的心思。食物有食用期限,可心意没有,我们若不能回报别人的好意,至少要学会珍惜,你说是不是?严大哥。”
所以她才坚持喝汤吗?低喟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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