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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哥笑着拍拍她的头。“小妩儿啊!你若要在外头工作,就得学着狡诈点。”
“我有啊!”她很努力地点着头。“爸妈死后,我第一次到外头工作,吃了很多亏,终于学会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成天笑眯眯地,像个没脾气的洋娃娃,我要坚强,大家都说我变凶了呢﹗”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是唉!”真要教她狡诈吗?这等品好质佳的白玉,谁忍心污染她?
她等了半天,牛哥没有吐出半句答案来,沉重的静默使她无奈了起来。“牛哥,我是不是很笨?”
“怎么会?小妩儿会说九国语言,来我这里不过三天,就把店里一百多种调酒单全背熟了,现在你是店里最厉害的调酒师,这样还算笨的话,天底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那为什么我一天到晚被炒鱿鱼?”说起这档子事,她就满腹哀怨。“像今天,我明明就照着店里的规定阻止客人在结帐前开封产品,店长却说我得罪客人,要我回家吃自己,连今天的薪水也不给我。人家要还债的,像这样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欠严先生的钱还清?”
“严先生!”牛哥搔搔下巴的短发。“你找到上回被你砸伤的人啦?”
“嗯。”提到严箴,房卿妩难掩满脸兴奋之色。“今天我被客人骂的时候,还是他出面救我的呢!”她将今晨在便利商店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看她眼底跃动的光彩,如此夺目与炫人;牛哥浓黑的卧蚕眉紧紧皱了起来,小丫头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位严先生了吧?
但听她几次形容严先生的话语,总觉得这个严先生并非一个正人君子,他让丫头签本票,欠下近万元债务,摆明了是在敲竹杠嘛!
“小妩儿,你手头不方便,要不要先跟店里预支一下薪水?”他希望帮她一次摆脱严先生,以免夜长梦多。
“不必啦!牛哥,我再找工作就好了。”她知道pub生意并非很好,付她薪水已经很吃力了,再预支薪水,她怕牛哥负担不起。
“那”牛哥不晓得该如何说,才能让她明白像严先生那种贪心的人,其实可以不用理他。“小妩儿,这笔债你也还了一、两千块是不?如果当初他肯在一般医院就诊,这些钱绝对够他看到伤口痊愈;换句话说,你的责任是不是该结束了?”
“可是严先生不习惯在一般医院就诊。”
“那也没有人一点小伤就非得找昂贵的整型医院看不可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天真纯洁的小鹿眼轻转两圈,猛地笑了开来。“牛哥,你该不会是担心我被骗吧?”
谢天谢地,她终于懂了。牛哥语重心长地叹道:“小妩儿,牛哥明白你善良,可我想告诉你,在这个社会里,害人之心是可以没有,但防人之心绝对不可或忘,否则会很惨的。”
“我知道啊!”她颔首,那纯然的笑还是一样灿然无垢,清白若天上浮云。“可我相信严先生是不会骗我的,毕竟他早说过不要我还债,是我自己坚持要还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自讨苦吃嘛﹗
“自己做的事要自己负责,这是以前老爸常挂在嘴边的话。”她好想念去世的父母,如果他们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但那不是你的责任啊!你自己想想,砸伤人是你不对,你该赔偿,但两千元给他看医生已然足够,如果他还想多要,那就是他的不对了。”而任人敲诈的她也不是天真,而是愚蠢了。
“可是”她也厘不清自己的想法,有一点不想跟严箴彻底断绝关系,他他是她遭遇家变后,第一个遇到的好人。
在此之前,她失去家园,一腔悲愤,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自从认识他后,她才知道世间原来还有好人,于是开始重新审思自己的生活。
为了还欠他的钱,她努力振作,找工作、找住处,不再迷惘。她的生命有了重心,终于渐渐找回过去那种活得充实的感觉。
是的,与其说她愚蠢地自讨苦吃,不如说她舍不得放弃这份助她重新站起的力量。
不管严箴是好是坏,他启动了她曾逝去的生命,这是无庸置疑的。
“小妩儿,你”吞吞吐吐了好久,牛哥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位严先生了吧?”
她想了下,摇摇头。“我不知道。”
同时,叮铃一声,pub的门被推了开来。
“欢迎光临。”房卿妩伶俐地趋前打招呼,螓首才抬。“啊﹗”
严箴
“老牛”严箴甩着一头一脸的水踏进“莹pub”
门才开,一记亲切悦耳的招呼兜头轰过来。
他莽撞的脚步顿停,鹰隼似的利眸转了两下,薄唇轻启。“不可能,我一定是在作梦。”
“严先生。”下一秒,一道纤细的身影扑过来,拉住他的袖子。“天哪,你都淋湿了,快进来擦一擦。”
真的是她!严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房螂妩!”他撞邪了、他遇鬼了、他被衰神附身了,否则为何到哪里都会碰见她?
“原来小妩儿说的严先生就是你。”牛哥哈哈大笑地走出吧抬。
“牛哥,你们认识?”房卿妩来回看着一个皱眉、一个大笑的两个男人。
“我们是老朋友了。”牛哥给了她一抹暖昧的眼神。
严箴用力一拍额头,直想死了算。“她怎会在店里?”这咬牙切齿的质问是丢给牛哥的。
“她是我新请的员工,不在这里、该在哪里?”看来严箴对房卿妩很感冒,牛哥不免好奇,事情跟房卿妩说的似乎大有出入。他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小妩儿,你去拿几条干毛巾来让老严擦一擦,省得他把我们的地毯都给弄湿了。”
“我这就去。”她飞也似地跑走了。
严箴马上将牛哥拉到墙角。“你几时请了助手,我怎么不知道?”
“你老兄多久没来我店里了?”牛哥横他一眼。“说到这,我倒想问你一句,你是怎么跟小妩儿认识的?”
严箴将月前天降横祸的事说了一遍。“总之认识她后,我倒霉毙了。”
“这事我听小妩儿说过。”牛哥颔首笑道。“不过你平白无故得个冤大头,每星期可敲五百块,这算是哪门子霉运,我就不清楚了。”
严箴深吸口气。“她跟你说我敲诈她?”
牛哥摇头。“她说那是她的责任,可旁人一听就知道,谁会一点小伤就去找那姓卢的吸血鬼看,又不是钱太多花不完?明摆着是敲诈嘛!”
“我也没办法啊!那天,她非要拖我去看医生不可,我刚从日本回来,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她又同我一样穷,我只得托故去找姓卢的,先跟他收点订金来应应急。哪知她死脑筋,我不看病,她就不放我走,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只好让她忍着心痛被敲一笔喽!”
“她是担心你。”牛哥安慰他。“可说实话,你真的一点敲诈她的意图也没有?”
说到这件事,严箴头皮就直发麻。“除非我活腻了,否则我绝对不会想去敲诈她。”他把认识她后,被台风整个半死的过程简略说了一遍。“我怀疑她体内根本装了一个台风吸引器,走到哪里,就把台风招到哪里!”而跟她缘分匪浅的自己就衰毙了。
“哈哈哈”牛哥大笑。“这叫好人有好报、傻人有傻福”
“是喔!”严箴朝天翻个白眼。“少啰唆,趁着她还没出来,我先问你,最近有没有空?”
“干么?”
“想请你伪造一幅美人图。”
牛哥在坐牢前,本是个空有几分力气的莽汉,但在牢中遇见一名擅做赝品的师傅,学了一手伪造骨董的技巧。
严箴曾将他的作品卖到美国,后来那位收藏者意外身放,收藏品尽数被拍卖,牛哥的作品辗转流落到苏富比,竟连一流的鉴定师都分辨不出真伪,最后被以当时的最高价成交。
不过牛哥有个坏习惯,喜欢在画中留下自己的符号一头只有他看得见的牛。
严箴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却对这一点大表赞赏,牛哥的作品已不是单纯的赝品,它超越赝品,被赋予了更高的价值。
“时间是有啦!但”牛哥踌躇着。
“有什么问题?”
“小妩儿最近住在店里,我总不能大剌剌地在她面前画伪画吧?”
“她为什么会住在店里!”
“她家烧掉了嘛!”
“那”严箴抱着脑袋,想着自己到底欠了她多少,怎么就是摆脱不了衰运?
“毛巾来了,我还泡了一杯热可可喔!”说人人到,房卿妩一手拎着毛巾,一手端着白烟腾腾的可可,笑意盈盈地走到他们面前。
严箴一看到她就觉得头好痛,一双长腿忍不住一步一步往后退。
但人如何斗得过天?他才退到门口,一阵强风吹动门板,打中他的背,又把他推了进来。
“糟糕,风雨又变大了。”牛哥走过去将门锁好。“这种台风天,八成是不会有客人了,打烊吧!”
“我”眼看着退路被封,严箴欲哭无泪。
“你担心回不去啊?”房卿妩把毛巾和热可可递给他。“没关系的,若风雨太大,你就在这里暂住一夜。牛哥会答应的,是不是?”
“当然,如果他要的话。”牛哥笑得十足诡异。
“我也可以把睡袋借给你喔!”房卿妩很好心。
严箴却笑不出来“我想不必了,这风雨还不算太大,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去。”
“这样啊﹗”她低下头,一副难掩离情的模样。
牛哥突然开口。“既然老严坚持要回去,小妩儿,你也去收拾收拾,跟老严一起走吧!”
“什么?”这是严箴叫的。
“你想要我的画吧?既然如此,就帮我收留她。”牛哥附在他耳边说。
“要我去住严先生家?”她一脸疑惑。
“是啊!”牛哥笑着拍拍她的肩。“我跟老严说了你家的事,我们都担心你一个人睡在店里不安全,我家你也知道的,实在不方便。正好老严家还有一间空房,他也很乐意借你暂住,你还可以帮他打扫,就当折抵债款喽!”
“可以吗?”她满心感激,就像把严箴当成救命活菩萨了!
谁忍心拒绝这样一个纯真惹人怜的小丫头?尤其中间牵连着一幅价值百万的伪画。严箴无奈地含泪点头。
可末了,他仍是不甘心地恨声低骂。“我如果不小心被害死了,绝对都是你的错。”
牛哥只是哈哈笑着。严箴还不知道自己捡了什么样的宝?那真是个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