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空气里搅不出一丝微风,整个台北盆地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闷。
“好热。”严箴抬头瞄了一眼晦暗的天空,明明没有阳光,但天气就是热得人发疯。
“七、八月,最热的时候,唉﹗”抖抖湿透的t恤,他目光溜向路口一家便利商店。“进去吹点冷气,顺便喝罐消暑解渴的啤酒吧!”
这样的天气要在外头工作,谁受得了?
长腿直迈,几大步冲进便利商店。“欢迎光临。”一句亲切的招呼和着沁凉的冷气迎面扑来,乐得他笑开了怀。
“冷气绝对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明。”边咕哝着,他目标直指饮料柜,打开柜门,取出一罐啤酒,正想打开。
“对不起先生,本店规定,商品在未结帐前不得开封。”是一个亲切的声音。
严箴抬眼瞄去。“是你!”长腿登时有了逃跑的欲望。
“啊,你是那位受伤的先生。”柜抬小姐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严箴面前,仰起那张清灵秀丽的娇颜,纯真依然,眼底满满的温柔与热情;可不正是房卿妩。
“嘿嘿嘿”掏出一百块钱丢给她,他想逃了。
“等一下,先生,我还没找你钱呢!”她拉着他的衣袖;这好象变成了她与他相见必然发生的情节了。
又被绊住了。严箴笑得好苦。“我姓严,严箴是我的名字,你别再叫我先生了。”
“原来是严先生。”换汤不换藥。“我姓房,名叫卿妩。”
“我知道。”他手指指着她胸前的名牌。“上头有写。”
“对哦﹗”她搔头一笑,技着他到柜抬。“请你等一下,我帮你结帐。”
谤据前回惨痛的经验,他深深认为别惹起她的毛性子比较好,否则她会缠得人捉狂。一切由着她,反正打张发票、找个零钱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她边数铜板边笑问:“那天之后,你的头没事吧!”
“很好。”不要跟她扯太多,他脱离苦海的时间才能减短。
“那就好。”她松口气。“那天真是抱歉,明明是我害你受伤的,结果去看医生,还由你自己付帐,真是抱歉。”
“没关系啦!”只要可以摆脱她,区区几千块他花得起。
“怎么可以这样?”她瞪眼。“都怪你那天跑太快,我本来要问你家地址,事后再寄钱给你的,可你跑了,没办法,我只好每个礼拜拿五百块去医院,拜托他们转交给你;你有收到吧?”
“收到了。”而且收得很发疯呢﹗医院那些人每回送钱来都要耻笑他一遍。
“那”她搓搓手,不好意思地把发票和零钱给他。“我可能要再存三个月才能把诊疗费全部还你,所以”
“不还也无所谓啦!”终于解脱了,他开心地笑咧了嘴。
“不行。”她又拉住他的袖子了。“你请你等一下。”丢下一句话,她几大步走到零食区。“对不起,太太,本店规定,商品在结帐前不得开封。”
“小孩子嘴馋吃一、两口有什么关系?”妇人边说,边将“乖乖”打开,递给怀里的小男孩。
“但规定就是规定,我啊﹗”房卿妩后退一步,那男孩将整包“乖乖”倒在地上。
“唉呀,你吓到我儿子了。”妇人尖叫,小男孩顺势哭了起来。“宝宝乖,不哭、不哭喔!”她伸手又抓了包“乖乖”正想撕开。
“等一下。”房卿妩急忙阻止。“太太,你不能再拆开了。”
严箴在一旁摇头,照她这种处理法,不出问题才怪。
不过与他无关,他正愁着摆脱不了她,上天便赐了良机下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拎起啤酒,他悄悄地一步一步退向出口。
当地一声,自动门开启。
“耶!”他正庆幸逃出生天,倾盆大雨突然从天而降,不过几秒钟,已淋得他一头一脸湿。
“又来了。”抬头望天,刚刚的沈寂与闷热好象梦一般,转眼间即被狂风大两所取代。“为什么会这样?”他抱着脑袋哀嚎。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唉!”他无限哀怨地走回店里,再接起手机。“什么事?”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飞扬的声音。“老大,我刚才打电话去帮你订机票,他们说,气象局预测xx台风将在午夜登陆台湾,因此明天班机全部取消,怎么办?”
天哪,又来了。每回碰见房卿妩,他就会被台风摆一道,那女人是台风娃娃,爪专门招台风的吗?
“飞机不飞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游泳去美国,告诉对方,这次的交易延期﹖”
“了解。顺便再报告你一个坏消息,你家混世魔女又来闹了。”
“美乔﹗”严美乔是严箴的妹妹,却刁蛮任性、无法无天,简直是天生一颗灾星,专用来闯祸用的。“她又干了什么?”
“早上她来公寓说要搬过来住,我告诉她公寓早住满了,没有空房,她就回去了,我以为没事。”
“才怪!”严箴吐了句,严美乔若如此好打发,也不至于被称为“混世魔女”了。
“结果她刚刚在公寓大厅拨了几桶红油漆。”
“找人来洗了它。”严箴低吼一声,不耐烦地切断电话。一个台风、一个严美乔耗尽了他的耐性,眼下他急需其它事件转移烦躁的心情
忽地一个尖叫声响起,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而去,望向另一方的“乖乖”事件。
熬人双手插腰,狠瞪着房卿妩。“你一个小小店员有什么了不起?要钱是不?喏!”她掏出二十元丢给她。“钱付了,现在你管不着我们开不开了吧?”
“太太,你拿了两包乖乖,应该是四十元才对。”房卿妩指着另一包被撤了一地的乖乖说。
“什么?”妇人大叫。“这种掉在地上的东西也要我们买,我受够你了,把店长给我叫出来。”
“这乖乖是你儿子弄撒的,本来就应该由你付钱啊!”“我懒得跟你这臭三八讲话,店长、店长”妇人撒起泼来,还把堆在架上的零食、饮料拨落一地。
“你”从小被教导为人要敦厚、予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房卿妩几乎没与人吵架过,更没见过这等泼辣行为,一时竟呆了。
熬人撒泼,她儿子也不甘落后,随手捉了瓶沙茶酱就往房卿妩头上丢去。
“小心。”亏得严箴眼捷手快,及时接住沙茶酱,否则她的脑袋就要去与沙某酱比硬了。
他瞪了小表一眼,复摇摇房卿妩的肩。“喂,你在发什么杲?店要被拆光了。”
她猛然回神,大声喊道:“住手!这位太太,你再乱来,我要报警了。”
严箴在一旁赞赏地颔首,原以为她是个胆小表,只能任人欺负,想不到小猫也是有爪子的,在该强硬的时候,也会很强硬,不错、不错。
他忘了,房卿妩其实很执着的,否则他每星期收五百块,连收了四个星期是怎么来的?只要她认为对的事,她一向是义无反顾去做,不过有时太憨直,难免要吃点小小的亏。
“你报警啊﹗我还要告你们这家店坑人呢!”妇人叫嚣道。
“我们几时坑人了?”房卿妩不服回道。
“你要顾客买掉在地上的东西就是坑人。”
“那东西明明是你弄掉的。”
“叫店长出来,我要他赔偿我的损失。”妇人尖叫得天花板差点塌下来。
严箴朝天翻个白眼,一个太斯文、一个完全不讲理,吵这种架摆明了是在和稀泥嘛!
受不了,他跨前一步。“大伙儿不必各说各话,便利商店里有监视录像器,把录像带调出来看就知道了。”
熬人倒抽了口气,却不服输地嚷。“调就调,谁怕谁?”
“是吗?”锐利的眸危险一眯,严箴冷冷一笑。“之前那包乖乖就算了,不过这一地狼藉,我想法官会很清楚谁该负责,毕竟录像机将动手的人拍得一清二楚。”
熬人大惊失色。“你你们我再也不来这里买东西了。”她落荒而逃。
“等一下,那乖乖”房卿妩是死脑筋,让顾客发火,她自认有错,这一片狼藉她愿意自己负责,但第一包乖乖无论如何都要对方付帐。
“你给我站住。”严箴拉住她。“你追人做什么?还吵不够啊!”“她还少付我二十块啊﹗”
“是二十块重要?还是这被丢了一地的商品重要?”
“当然是一样重要,我”她还没说完
“房卿妩,你进来一下。”一名中年男子自内室探出头来,对她招了招手。正是外头吵翻天,却始终龟缩在里面不敢出来的店长。
“是,店长。”房卿妩期期艾艾地走进去。
严箴对着她的背影摇头。“看来她是被炒定鱿鱼了。”不过那也不关他的事,趁她忙着,他最好快走,以免被越缠越紧,终致脱不了身。
她又失去他的下落了。
“唉!”房卿妩趴在吧抬上,无精打采地频频叹气。
“干么?小妩儿又被炒鱿鱼啦?”随着一句笑问落下,吧杉后钻出一名胡须男,睁着一双有趣的笑眼望着她。
“牛哥!”房卿妩无奈地横过一眼。“你知道就好,又何必念个不停,让人难过?”说也奇怪,她为人和善、做事认真,每每去应征工作,总是一试便成,但却都做不长久,唯独这家“莹pub”算是个例外,想想她在这里工作也快一个月了。
般不清楚她到底哪里不好,为何会一天到晚被炒鱿鱼?
“小妩儿太天真了。”牛哥老是这么说。
可房卿妩不懂。“那么牛哥你为什么不炒我?”
“我喜欢天真的人啊!”牛哥咧开大嘴笑着。他臂上有个老虎刺青,听说是年轻时跟人混黑道刺的,后来在一次械斗中被逮,关了五年,出来后,始终找不到工作。最后是他父母拿出棺材本帮他开了这家pub,他才有了生平第一份正当工作。
只是人生中一旦有了污点,便很难洗清;尽管牛哥已很努力改过迁善,但还是有很多人不信任他,比如这里的管区警察,三天两头便来这里晃一晃,说要看牛哥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明摆着开pub,其实是经营色情行业。
不过牛哥看得开,他说,别的pub总要担心黑道索取保护费,他这里却因为不时有警察走动,众大哥小弟反而不敢来了,让“莹pub”的治安变成这一区里最好的。
她觉得牛哥很了不起,比起那些蜜腹剑或偏执轻狂的人要伟大多了;她不懂为何其它人不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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