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或许会有卖大刀、长枪、利剑,可是胭脂?
这儿会有卖吗?
乐毅头痛不已地站在远设在凉州,为大唐远征军之一的虎骑营营门之前,思考这个问题。
绘有虎头的黄色军旗,迎风在营门前飘扬,飘飞的亮眼旗帜让乐毅愈看心情愈是郁卒。他为什么要放著名满江湖的杀手无形士不当,也暂时不做六扇门神捕左断要捉拿的钦命要犯,却偏偏来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找女人用的胭脂?
乐毅两手环着胸,眉峰微挑地瞪着营门,这种放眼望去都是男人的地方,他要怎么找个女人来卖他胭脂?那个左容容这次耍他要得太过分了!
他与其它四个同是无字辈的高手,自从在几个月前运气背透地遇上了左断的妹子,那个叫左容容的女人后,每个人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而被分配到的任务也一个比一个难。他们五个无字辈的人,在江湖上逍遥了这么多年,居然在一夜之间全体栽在一个女人手上,还得听她的命今杀她想般的人、去拿她想要的东西每次想到那个女人,他就呕得想撞墙加吐血。
得听左容容命令只有一个原由,因为他的命被那个女人捏在手上,不照她的命令去做的话,他就得驾鹤西归,和这个花花大千世界挥手道别。
乐毅偏着头回想,他这几年到底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想了老半天,他发现,他好象数不清曾经做过多少件。也许就是做得太多了,所以现在,报应来了。
这些年他和同伴们在江湖上坏事和好事都做太多了,每天都有新的仇家或正义使者冒出来想要他们的命,除了黑白两道都想杀他们外,六扇门的第一神捕左断更是想把他们捉来砍头。而这一切,他和同伴们都习以为常了,反正想杀他们的人不是死就是逃,而想捉他们的左断也老捉他们不到,就只会在他们后头跳脚怒吼。让他们不能习以为常的是受制于一个女人。
数月之前,他们不小心被左断逮进天牢准备问斩时,突然杀出一个自称是左断亲妹子的左容容,她不但把他们从天牢里全都救走,还趁他们不备在他们每个人身上下了完全不同的奇毒,逼他们得每个月吃她所做的暂时解藥,而这解藥还得连续吃上一年,一个月不吃的话就得准备投胎。换句话说,他们这五个江湖上出名的杀手得听令于她一整年。
他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以正义世家闻名的左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正义血统不纯的女人?左容容大费心机地设计他们五人,目的就是要他们当刺客,并要他们继续与她的哥哥为敌做钦命要犯有没有搞错?叫杀手来当刺客,还叫钦命要犯跟神捕拌在一起玩躲猫猫?那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乐毅烦躁地爬梳过额上的发,想起他大老远从京城跑来这儿的原因。他这次奉命来杀的可是当朝红极一时的征西大元帅韦靖元。杀个元帅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可是要他顺便从这座军营带另一种东西回去,这一点就很困难。
左容容每回叫他们去执行刺杀任务时,总会叫他们“顺便”带回一样她想要的东西。第一个奉命去刺杀九天巡府的无影夫朝歌,被迫去拿了只成天呱呱乱叫的火凤凰回来,第二个去刺杀护国法师的无常君兰析更可怜,被命令得射下天上的月亮来给她;再来第三个远去郎州杀旧仇人的无音者盖聂,被强制命令不准杀想杀的仇人,还得从仇人的身上要回一块宝石。
乐毅站在原地想来想去,忽然觉得他的那些朋友遭遇都比他差,也都来得比他好,因为他们要拿的东西都存在,而他该拿的东西就太强人所难了。因为胭脂有蓝色的吗?
他记得那些姑娘家脸上涂的胭脂大多是粉或紫,要不然就是桃红粉白的,从没看过也没听过蓝色的胭脂。更何况要在这个全是男人的地方找出胭脂这玩意儿,岂不是比叫鸡飞上天还难!
他曾想过直接在街上随随便便买个胭脂就算交差了,可惜他找遍了整条卖胭脂的街,却没人卖蓝色的胭脂,而他在放弃那个主意后,来到这里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也没看到半个脸上涂有蓝色胭脂的男人,因此这次的任务,他若想完成恐怕是难上西天了。
乐毅皱皱眉,觉得浑身不对劲;这种悲观的感觉,实在不该出现在他这个乐天派的人身上。与其让自己继续烦恼下去,他干脆直接去军营里摘了那个征西大元帅的脑袋,然后再把整座军营翻过一遍,要是没翻到那种蓝色的胭脂,他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算了,顶多叫左容容再另派个任务给他,他一点也不介意多杀几个恶官。
想着想着,乐毅脸上又有了愉快的神情。抹抹高挺的鼻梁,他深邃的眼眸便开始打量这座住有他要刺杀的征西大元帅的军营。
他才刚移动脚步,想去找出这座军营是否还有其它的出入口时,不期然地,有个身着军服的男人叫住他。
“喂,那边的那个大块头!”
大块头?
乐毅止住脚步,缓缓回头。
他指着自己的鼻尖“你叫我?”看来看去,这里能叫大块头的人,好象就只有他。
“还愣在那做什么?不排队吗?”穿军服的人两手扠着腰,扬着下巴示意他过来。
乐毅一头雾水“排什么队?”
“照规矩来呀!”穿军服的人也不管乐毅有没有听懂,直接把他拉来营门外正在排队中人群中。
“照什么规矩?”乐毅左看右看,也不懂这些人为何杵在这里排队。
“难不成你想插队?”
“我干么要插队?”乐毅现在不只是一头雾水了,他觉得雾水已经从头而下淹到他的脚跟,并且涨满他的肚子。
当营门前所设的简单应征处又淘汰前来的一人,而其余也在排队的人在听完那个刚被刷下来的人所说的话后,随即一哄而散,使得原本人数就不太多的队伍,当场只剩下乐毅一个人。
“算了插队也无妨,轮到你了。”把他拉来的那个军人叹了口气,并将他往前推,让他不必排队就保送到应征台前。
乐毅被推至应征台前站定,台前的主考官与副考官往后仰高了下巴,看着这个身高与体形都比寻常人来得壮的乐毅。主考官在看了他一会儿后,揉着酸涩的颈子,走到乐毅面前又是摸摸他的胳臂,又是检查他的手掌。
“别对我动手动脚。”乐毅反感地皱起浓眉,轻扬手,天生的神力便将那个主考官震得远远的。
主考官被他的力道吓了一跳,而后缓缓走回他面前,望着他健壮的身材有感而发地叹息。
“长得壮、力气也大,如果你的手艺能过关的话,你一定能合格。”好久没见过这种看起来很耐操的人了,假如怕在“那方面”也行的话,他们这个军营的苦命弟兄就有救了。
“合格?”乐毅看他一脸愁容,不禁弯下身来向他请教。
“你背着一把刀,你会用刀是不是?”主考官指向他的身后,对那把用锦布包着的特殊长刀很感兴趣。
乐毅扯着嘴角“当然会用。”不会用他干嘛背着?他身后这把旷世兵器夜磷刀,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个人会用,而且,只有他能用。
“很好。那你会不会烧菜做饭?”主考官的愁容不再,渐渐换上了一丝丝的期望。
“会呀。”他想也不想就回答。
说到做菜,乐毅的脸上就有一份得意。
不是他吹牛,在他们五个无字辈的同伴里,就只有他有做菜的天分。别看他外表这么粗犷,他的刀工和做菜的技巧可绝了,只要让他吃过某道菜,他便能做出一模一样的菜色。想当年,他还曾摸进皇宫跟御厨们混过一阵,把东西南北各方的佳肴名菜都学全了,他那些爱好美食的同伴们也对他的厨艺佩服得五体投地,每个人肚子饿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找他。
“这些菜你可会烧?”副考官忙不迭地交给他一份写满菜名的单子。
乐毅边看菜名边不屑地挑眉,并且很唾弃写出这种菜名的人。
“这种简单的小菜也好写出来丢人现眼?”这些简单的小菜去馆子吃就有了,他这个杀手兼皇帝级的大厨师,才不烧没困难度的菜。他这个无形士,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讲究困难度的。
“你你刚才说简单?”副考官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问。
“皇帝老子吃的我都会烧。”乐毅又不屑地撂下一句。
“弟兄们,救星出现了!”主考官突然发出振奋的吼声,转身对军营里愁眉苦脸的同袍大喊。
乐毅一愣一愣的“啥?”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这个家伙怎么会突然激动成这样?
氨考官也兴奋地址大了嗓门“有人过关了!这一个他全都会!”
“什什么过关?”乐毅浓密的剑眉顿时挤成一团,完全不了解自己做了什么功德能让这两个人如此兴奋。
听了两位主考官的话后,每个本来都懒洋洋愁闷难解的人皆马上跳了起来,跨着相同的脚步,动作一致地集体冲到乐毅面前将他重重包围。
“救星,救救我们!”将乐毅包围的一大票士兵们,每个人都紧握着乐毅的双手,两眼求救地望着他。
乐毅咽了咽口水,很不安地想在人群中挪动高大的身躯。他什么时候变成救星了?而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你们的这种眼神代表什么意思?”他盯着这群人似刚从水深火热中逃脱出来的表情,很不能习惯有人不怕他,反而还把他当成救星看待。
“我们等你这种人才等了好久”一个士兵拉起袖子抹着脸上的苦泪,如泣如诉。
“你要坚强!”另一个士兵很有同情心地用力拍着乐毅的肩。
“你放心,只要你能胜任,我们营里所有的弟兄都会罩你。”副考官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膛保证。
还有人掩着脸喜极而泣“我们终于有好日子过了”
“拿去,快把衣裳换一换。”主考官在一票士兵哭成一团之前,很镇定地从桌前拿来一套军服交到乐毅的手上。
乐毅百思莫解地低首望着手上的衣裳,然后再看向这些都已变成泪人儿的士兵们,他深吸口气,伸手努力地把额上皱紧的眉峰按平,试图让它别再频频皱成一团。
“我为何要换衣裳?”他平静地转身向主考官探问换衣服的理由。
主考官反而比他还讶异“你不是来应征的吗?”
“应征?”乐毅一个头两个大,他是来这里杀人的,难道来杀人之前要先应征并且换衣服?
氨考官手脚齐用地推着他“快点进去,我们正缺你这种人才,你太罕有了!”
“慢、慢着”乐毅还没搞清楚状况。
“好好做,求求你一定要撑过三天。”主考官双手合十地向他拜托,眼眶里转着泪花。
“等一下”他试着把心底的疑问问出。
“只要你能撑过三天,我会每日为你上香磕头,并且为你点长明灯,求上天保佑你长命百岁。”一名激动的士兵两手紧按着他的肩,眼眶里含着两泡泪水,既诚心又感动地望着他。
“请问”乐毅的话还塞在嘴里,又被另一个人恳求的声音盖过。
“你只要专心做你的职务就行了,其它所有的杂事都由我们来帮你办。兄弟,请你一定要大展身手。”满脸悲情的士兵紧握着他的双手苦苦地向他请求。
“我还不知道—”乐毅举起手想发问,但他还没把话说完,又有人打断他。
“我会帮你洗军服、擦刀、磨枪,你在军中的大事小事我愿意全帮你包,小兄弟,万事拜托了。”已经有人边说边向乐毅磕头了。
“我”乐毅眼看左一个右一个士兵都向他跪了下来,还有人对他磕头膜拜,害他根本来不及说话,忙着东扶起一个西扶另外一个,阻止这个向他叩首那个向他哀泣。
“请你务必要救救我们!”整齐的哀求声在他脚边一致地响起,溢出来的泪水差点把纳闷已极的乐毅淹没。
“停、停、停!”泡在一大堆男人的泪水中,乐毅终于忍不住大叫。
“你还不满意?”副考官忧心忡忡地问,生怕他们提出来的各项服务不能令他满意。
“要不然,我可以”一看乐毅那不满的表情,马上又有人想为乐毅提出另几种免费的个人服务。
“统统给我等一下!”乐毅一手抚着额,另一手高高地抬起,命令他们停止再说一句废话。
宛如聆听圣旨般,当下所有人皆停止发出声响,专心地等待乐毅那张金口即将说出的下一句话。
“你们到底是在求我什么?”乐毅终于有机会顺顺利利地把这句话给问出口。
主考官不敢相信“到现在你还问?”他们都求了这么久,他还问这句话?
“兄弟,我虽搞不懂你们为何个个对我感激涕零、三跪九叩,但我有权问清楚你们是在应征什么吧?”乐毅一手搭着他的肩,请这个主考官帮帮忙解一解他心中这个大疑惑。
“你不知道?”每个人都瞠大了眼,不可思议地问。
乐毅用力地点着头,对这群又哭又讶异的男人们既感无力又感好笑。“我刚才一直想对你们说的就是这句话。”
“小兄弟,你刚挣得了咱们虎骑营里最最困难的一个职位。”主考官面色极严肃地告诉他,彷佛他是荣登了什么高级大官的宝座似的。
“什么职位?”军中最困难的职位?军师?杀阵先锋?
“伙头夫。”
“伙头夫?”乐毅的眉头又不听话地皱起来了“这是什么职位?”他什么官都听过,怎么就没听过有这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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