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情节

    茜尔玛.拉格萝夫，这位第一个走上诺贝尔文学领讲台的女性，用亲切如母亲一样的文字抱着我的摇篮摇晃。摇醒我的双眼看春天的景致一步步地从北欧的肤色上，走近我也有款冬开花的故乡。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用浓重的乡音给我讲读骑鹅历险记，讲那个满脸雀斑的少年尼尔斯因为失信，因为没有礼貌，因为读训言时的贪睡而可怕地变成一个小精灵的故事。从此，故事的枝节便在我的心中长成一棵树，在心跳与呼吸的地方，绿荫覆盖了我。

    随着年龄的增长，绿荫越来越浓烈，一路的心情洞开后流露出的苦涩，淹没了天真与烂漫。

    拉格萝夫是用曾经残疾的双腿迈进文学的圣殿的！在她还是一个未曾理解行走意义的小女孩时，一场病变，她瘫痪了。——于是，在她亲人如飞的眼泪中，在人生最初的阶梯上，爬行，成了她拾阶而上的语言。

    我又一次听见自己的父亲目光与髭须下的声音，在用崇高与爱诱导着我。我生至今日的生命体系中，始终铺陈着他撒落的发屑如月光一地。

    后来，我们都知道了，拉格萝夫最终又站起来了。因为一只美丽的天堂鸟，停泊在深海迟归的桅杆上，因为鸟语的欢畅与聒噪不停地撞击她的肌肤以及她在昏暗里强烈的等待。有天，路过门前的水手告诉她，天堂鸟回来了，就在岸边的巨轮上！她毫不犹豫地让家人背上她。实际上，她狂乱的心跳在那刻就已经站在了海岸线上。也许是太想见到那只传说中才有的天堂鸟，一到船前边，她就甩掉了所有的搀扶，急切地向前爬去，继而又艰难地站起，居然能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去了天堂鸟刹那间给了她一对美丽绝伦的双翅。

    父亲说，这是十九世纪末最美丽的一次花开，是一位大师才配有的生命情节。天堂鸟只不过是人生的一种信念罢了。所以，在我遭受挫折的时候，父亲总说：孩子，看见了吗？天堂鸟在你的前方飞呢！

    在父亲化成灰烬之前，我看见一团火在炉膛内升腾。他的生命之门终于关闭。关于拉格萝夫，关于尼尔斯，关于小精灵与鹅，关于信念与“一个人在天空里是怎样的情况”全在我的目睹下，闪着光芒。

    那个瞬间，我听见了拉格萝夫在对我说：“一个人完全从他的苦痛和忧愁和一切不幸中超脱出来了。”

    我的姓氏在那一天长出了皱纹。

    款冬若菊的香气里，天堂里我也近了，伸手可以触摸天堂边缘透明的石垣，还有无数个长着翅翼的天使的面颊以及父亲慈爱的目光。可我心里却明白，我触摸到的仅仅是风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