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朵花便天荒地老

    1

    终于你走不动了，因为芳菲已歇。

    归途很近很近吗？山歌在月牙下生起，你故乡湖水的声响，轰隆隆过我的耳畔。

    你是这旅途中，最先睡着的人。桑梓若梦、才情如诗的浅痛中，你月光一样的轻鼾，表白我们的故事，已经入夜。表白这个季节，真的芳菲已歇

    我们那些个吴山楚泽的旅途，因为芳菲已歇也变得精致而又暗淡。

    你说，我们回家，家的地平线很高很高；你说，把心放在酒里，把酒喝进肚里；你说，把吉他放在你的地上，把你放在我的肩上。

    你说，把风尘关在门外，把风情关在门里。

    2

    晨露在草节上刻下的记号，是你在小城刻下的印痕。有枝的枝头，风儿在掠过。

    烟凝暮紫的小城边缘，河网分布的悬念，未能解开前世的一场疑惑。那疑惑只是一首歌的空间。

    只不过人儿远了些，琴声儿远了些罢了！

    于是，枯荷靠着风的栅栏，你说有菱藕来过的痕迹。谁在缅怀小城里最动人的女子？看她收拢的酒幡，闻她暗藏的窖香，听小城在江南的舟楫来回里，轻飘飘、慢悠悠地吟唱？

    人儿远了些，琴声儿远了些

    3

    雁过斜阳。那是真的一群雁儿，在橘色的云端。离云最近的那朵飞翔，有无限的光芒。

    我们也去飞吧！越过湖岸到了湖心再回来。

    我们手拉手的盘旋，轻飘妩媚展开的身姿，让它也在斜阳！

    什么比雁过斜阳更象飞翔？什么比展开的身姿更象飞翔？什么比飞翔更能表达飞翔？

    于是，我看见久违的浪争相开花。于是，我看见我们曾经年轻的梦想，草迷烟渚之中，飞翔啊飞翔。

    4

    炉香袅袅，在写愁绪。

    渐渐走远的背影，真的就这么远了。你身后翠叶藏莺的小园，谁的心思在照看？枇杷吹芽的当春美景里，你我倦怠的神色，不再顾盼。

    于是，我们晒过的阳光，变得脆弱而苍黄。

    等等，斜阳落寞的云朵下，我们不愿站成风景

    只需要一次回旋，也许就该重逢。

    那时，翠叶藏莺的小园，碧风挂住的上弦月，会在如歌的行板中，深情款款；那时，炉香袅袅，却化不开窗上结着的愁绪。

    舒畅的春燕低飞而来的雨意渐浓、渐浓

    5

    银杏如盖如伞，你满脸的亮色点缀着西山的风景。西山一路走来的白果香李，涂抹着仿古仿幽的颜色。你画板上暗红的色彩，要去描绘哪个朝代？

    坐一坐吧！银杏如盖如伞的阴凉下，给我讲一讲雨笠烟蓑归去的往事。讲一讲澄明如洗的月光里，吴女改嫁的旧城池和草芥一样生长的诗词。讲一讲天天渔歌晃动的寂寞里，你的祖先

    讲一讲枇杷青涩的季节，鹂鸟低飞、山风平淡的垭口，我们未曾发生的故事。讲一讲眼前这棵苍老的橘子树，它如何也要红了果实暗了禅心。

    在未来的秋天，用湖水洗脸的我，看谁哭泣？！

    6

    晚风菰叶的悲季，风信子总会迟来。隔天的香绣，空迭的情笺以及来过的雨，重又响起。

    哪里是月色寄存的地方？何处是烈酒与惆怅浸泡的故乡？

    艾草及云的西门，蒲葵庵苦狸的夜奔，小艾河飘摇过的岸，都在轻叹秋凉如水！

    我们笑淡过的岁月，看破过的烟尘，象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流莺一样的季节呵，开一朵花，便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的故事，走不出的黯哑的歌声里，有一句句“如今如今”

    如今，我是你寂寞东篱下，将要的苍华；如今，你是我心虚的季节里，月润风起、础润雨生的半塘池水半塘芦苇。

    如今，我是你孤灯夜读中，将要的倦意；如今，你是我失神的五更头，眉锁愁入、案断泪侵的一页西厢整部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