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修露在外头的皮肤几乎已经没了知觉,他忍着不适穿过梅林,可前脚刚迈进庭院,尚未入厅堂,便远远地见到佛像前站着一对人。
正是释空与柳姨娘。
打从何修派人送膳食过去,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这柳姨娘与释空从酉时一直待到了戌时。
“我问你,老爷今日可有回来?”
何修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那小厮意识到不对,喏喏道:“不……不曾。”
“好,好你个释空!”何修牙齿咬得咯吱响,胸中怒火翻腾,一时遏制不住,手一抬狠狠将小厮怀里的提盒打翻在地,里头精致的小碟摔了个粉碎,糕点、包子滚了满地。
这响动引起了厅堂内两人的注意。
那柳姨娘率先转过脸来,她褪了面纱,半边溃烂的脸敷上了白色膏药,眸如秋水,盈盈可人,乍看上去那半张脸倒没那么狰狞了。释空则手持一串红玛瑙首饰,分明是先前戴在她腕间的那串。
何修冷冷地瞪着释空。
释空对上何修的视线,贯来静如止水的他,蓦地心中一紧。
“少爷,少爷?”
那小厮虽被吓得不轻,还是忍不住提点道,“夜里风大,莫要久伫。”
何修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携着小厮拂袖而去。
在他身后,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滚落地上的僵冷包子缓缓捡了起来。
……
翌日,好不容易平静许久的何府又闹了个鸡飞狗跳。
因着少爷病了。
原主这副身体本就不是个结实的,打娘胎里出来就落了个体虚畏寒的毛病。是以整个何府上上下下都赔着小心,生怕大冷天的何修受了冻,身子不爽利。
结果这位主倒好,昨儿个晚刚沐浴完,一身湿气未散便火急火燎地往留园跑,又在寒风中伫立许久,这不第二天醒来,口干舌燥想自行下床倒水喝,不料头脑昏聩又四肢无力,刚下了床就扑通一声趴地上,人事不知了。把那打了洗漱热水端进来的庆俞几乎下了个魂飞魄散。
何修到底是何玄令独子,因此两人关系虽不大亲密,但这个儿子还是颇受何玄令看重的,若是何玄令得知何修病了,府里伺候的下人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打。于是何修这一病,搞得身边人个个人心惶惶,就盼着他能在何玄令回府前赶紧好起来。
烧懵了的何修醒过来的时候,床边守着眼睛通红的庆俞。
“少爷,您怎么样?您别吓庆俞。”庆俞哭唧唧道。
何修揉了揉又疼又涨的脑袋,他上一世没受过这个罪,今儿算是新鲜地体验了一回,“大夫来过了?”
站庆俞旁边的何伯应了声是。
“大夫说少爷是风寒入体才导致高烧不退,需喝了药休息静养。”
何修眼角余光瞄到了帘后的一袭僧袍,哑着嗓子没好气道:“既需静养,屋内何至于挤这么多人?见着就烦。”
话音刚落,那片月白僧袍便动了动,消失在视线之内。
何修又打发了何伯,只留庆俞一人守着,自个儿乖乖喝了药,又继续睡了。
这次睡得很不安稳,身上忽冷忽热,汗又发不出来,难受得要命。忽地腕脉一紧,似是被温暖的手掌扣住,有什么东西被缓缓送进了身体,熨帖了他的经脉,极为舒服。
何修忍不住呻-吟出来。
那只手似乎也碰了碰他的脸颊,但仅仅只是一瞬,很快便离开了,留下些微冷香。
何修努力睁开眼,却见庆俞趴在一旁打着盹。于是推醒他问有没有人进来?
庆俞揉着眼摇了摇头。
何修心下奇怪。
“对了,少爷,”庆俞红着脸说:“方才释空大师在外头的时候让我给您捎个话,他说僧人过午不食,昨晚浪费了您的一片心意,实在抱歉。”
何修哼了一声,心里头怒意倒是去了大半。
“少爷,您精神好了许多,这大夫可真高明。”
“烧退了就没事,本就不是大病,”何修笑了笑,“行了,你也别守着了,我老这么睡着也不好,扶我起来去大堂用膳吧。”
庆俞一听他这么说,神情有些紧绷起来。
何修便问:“怎么了?”
庆俞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就是老爷方才回来了。”
何玄令回来的话,肯定是会有人去汇报自己的情况,以何玄令对他儿子看重程度怎么会不过来刷一刷存在感?
可眼下观察庆俞的态度,对方似乎并不曾来过,实在古怪。
何修不是个能糊弄的,脸一沉:“还有呢?”
庆俞低着头,小声说:“老、老爷还带了个女人回来,现在全府上下都围着那女人转……”
“女人?”
“嗯,”庆俞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下,“好像叫……叫什么苏忆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