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俞是个闲不住的,从留园回来后,便闹腾着要出府给何修办事儿,何修被他吵得头疼,便允了。
总归无事,身边又没个说话的人,何修干脆提前用了午膳,准备躺回床上小憩一会儿,却没想到再醒来的时候天已快黑了。
外头候着的小厮听到动静,便掀了帘子进来伺候他穿衣。
何修记挂释空,询问留园可有异样?
小厮回说一切安好。
何修还是不怎么放心,临走前,释空惨白如纸的唇与鼻息间浓重的血腥味令他不安,于是打发了小厮去释空那处候着,自己披了件厚厚的狐裘往膳房去了。
夜里风寒,何修这个身体又很是畏冷,鲜少这个点出门,因此膳房管事与手下人训话时见一人满身寒气打外头进来,齐齐愣住了。
“少爷,您这会儿怎的来了?”
管事第一个迎了上去,“仔细了身子。”
说着便将手炉揣进了何修怀里,然后将他领到冒着热气的灶台前去去寒气。屋里头很是暖和,何修呆了没一会儿发间的寒霜就倏地消融了,只是那冻得有些透明的脸仍没有缓过来,看着就惊心动魄。
“我自行做些吃食,您且忙着,不必顾我。”
管事连带着一帮下人小心翼翼地在旁陪着,倒是何修没事人似的,搓着手烤了会儿火便在膳房里转悠起来。
原主是个孝子,他母亲尚在时因精神衰弱,身体也不是很好,原主习了药理之后,便常来这膳房亲手做些药膳,想着给曾氏慢慢调养回来,奈何其母久病成殇,还是早早地去世了。
这身体的芯儿换了,可那些个手艺和本能倒是没忘,何修便想动手做些进补的素斋,给释空送去,也算是先前欺负他的补偿了。
于是众人便眼见着他匆匆洗净手,忙乎起来。
何修第一道做的是佛手粳米粥,将新鲜佛手切成片,煎煮,去渣留汁,再与淘洗净的粳米,熬至八成熟时,下冰糖融化调匀,再以小火仔细煨着。
管事派了两个小厮给他打下手,何修便托其盯着粥的火候,自个儿抽空以豆腐皮包裹馅心,做了几个豆腐皮包子。他手活灵巧,捏成形后如纸包四折,方正可爱,再以蛋清糊其封口,便上了笼蒸。
最后一道比较麻烦,枣泥山药糕,但有滋脾土,润心肺的功效,虽麻烦,何修还是做了。
他将无核红枣切成细丝,山药切片,分别撒上糖霜拌匀,大火隔水清蒸小刻钟,取出摊凉。摊凉后,将山药压制成泥,再和以糯米粉搓揉成团,取适量压成饼状,加入捣烂的红枣做馅儿,再以手搓成丸状,一一置于碟中摆好,放置于大火上隔水清蒸小会儿,最后放入干净枸杞点缀。
简简单单的三道膳食,却也费了何修大半个时辰,好在出炉后的卖相清蒸淡雅、精细考究,他自个儿瞧着还算满意。
“去吧,给留园那和尚送去。”他心情颇好地冲身旁小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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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何修便未在膳房多留,因着下人传话说庆俞回府了,加之天色已晚,于是派了庆俞去准备汤水,早些沐浴净身。
何府有专设的汤休阁,阁内一方浴华清池,池中水口装有莲花喷水头,池内是栩栩如生的花鸟鱼龙雕纹,温泉水自莲花状出水口汩汩流出,霎时便有水雾四起,氤氲缭绕如云端。
庆俞如往日般伺候何修脱了繁复的锦袍,仅剩一件轻薄里衣时,自家少爷却忽地按住他的手,想了起什么似的,别别扭扭问:
“庆俞,你仔细闻闻,我身上可是有什么味儿?”
庆俞吸了吸鼻子,茫然道:“……少爷身上没味儿啊。”
何修想起释空所说的药味儿,脸一阵红一阵白,厚着脸道:“你再凑近些仔细闻闻。”
庆俞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蹭来蹭去蹭了半晌,抬头嘿嘿一笑:“少爷,我闻见了红枣山药糕的味儿。”
何修额头顿时起了青筋,下手就是一个爆栗,庆俞委屈地抱着脑袋,抬头怯怯地瞧他。何修莫名有些烦躁,稳了稳情绪,他心里头其实也很清楚,无论问不问得出来,这药味儿肯定都是不怎么好闻的。
“庆俞,前些日子,不是有西域商人献了些珍贵香料么,你去库房找何伯,就说我眼下就要。”
庆俞便麻溜地去办了。
半个时辰后,浑身香喷喷的何修出了浴,发梢还滴着水,引得庆俞跟个小狗儿似的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不停吸着鼻子。
这会儿已到戌时,按往常合该就寝了。何修却心血来潮地唤来了膳房小厮,打听留园里的那位对自己做的晚膳可有说法。
小厮老老实实说对方没动,还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何修一听心里就不爽了,只是憋着火气没发作。
那小厮却是个没眼色的,多嘴道:“小的将吃食送去时,那西厢的柳姨娘正和那位大师说话,旁边的丫头提着个食篓,碟子里的东西瞧着像是动过的。”
何修的脸色立马黑了,也不顾庆俞劝阻,愣是叫那小厮捎上早已冷掉的粥菜,大晚上提着灯笼去留园找释空算账了。
夜里,寒风卷着小雪,吹在人脸上真真是刺骨的冷,嘴里呼出的白气都快结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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