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诗会输赢李银林本来不曾在意。
她这会儿心绪纷繁,只想赶紧离了此地,以免自己心神不属,忍不住去求证此云暮和彼云暮是否是同一人。
一旦她如此做,以她现在的身份,还有云凡身边错综未明的关系,将立时把自己卷入未知的旋涡。
若只得她自己,倒还罢了,怕就怕牵扯进云凡去。
毕竟从头到尾,云凡都没有亏过她。
她很想为爱疯狂一次,她很后悔那默默躲在一旁相看无言的三年光阴。
可,在这里,她李银林疯不起。
她深呼吸,再缓缓吐出。
玉烟郡主将杯儿高举,正要饮下,凌烟郡主道:“战王妃,令堂想必是位才女吧?”
此话一出,不怀好意的笑声三三两两的响起。
玉烟郡主“噌”的一下将杯子重重放在木几上,指着凌烟郡主的鼻子道:“宁欣儿,你再说一遍!”
宁欣儿此话摆明了是取笑李银林的生母,不知道以怎样的手段勾搭上李国柱才生下了李银林。
李银林对于口头撕x这种低级的东西,一向能省则省,因为她的精力很宝贵,实在无须浪费在与人吵嘴份上。
可唯独辱及她母亲这个,她不能忍。
她低垂的眸光微微抬起,凤眸之中眸光冷凝若刀,自凌烟郡主面上割过。
回眸间慢声念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随着她独有的曲调高低起伏间,“莫道不销魂”五个字自她轻启的朱唇中缓缓吐出来时,她垂眸于手中酒杯,缓缓晃荡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姿态慵懒而写意。
待“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层缓似一层的递出来时,听她吟诵者当真似飞了魂般,人人意动。
“咳!”玉衡轻咳了一声。
李银林应声抬眸,便见着云凡黑沉着面色正看着自己。
她一时不晓是错在哪里,但云凡脸色难看至极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她放下手中杯儿,将双手抬起交叠到云凡那桌的几案上,糯糯的道:“爷~,本宫饿了!”
琅琊会意救场:“娘娘,您今儿早饭还没有用吧?”
“嗯~,”她看着云凡撒娇道,“人家饿惨了!”
当众乱放电加撒娇,云凡升到顶点的怒意,蹿起一身邪火,而李银林浑然不知。
“咳!”谢安然清了下嗓子,问道:“诸位还有下文没有?”
倾刻间,众人如梦初醒,倒酒声响成一片,纷纷一仰脖儿干了。
云暮看着云凡面色,知道若再不结束,怕是云凡会抱了人中途离场。
他笑着举杯,道:“战王妃,朕也词穷了。”
玉衡也饮了一杯,道:“王妃,臣甘败下风!”
谢明珠垂眸,道:“天涯流落思无穷,即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凌烟郡主鼓掌道:“好,不愧是我郢楚第一才子!战王妃,请啊!”
李银林深吸一口气,注目于谢安然:你纵是郢楚第一才子又如何?
姑奶奶本来不想仗着熟知上下五千年来欺负你,但凌烟郡主在那架着,对不住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娟;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的这阙《锦瑟》暗含了明珠与玉烟的名字,直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算是影射了杜少郎最初取笑玉烟郡主害了几多相思之意。
曲调高低转折间,满含遗憾。
即无相思二字,更无相思之意,只有此情惘然的遗憾与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