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留守男女在寂寞中靠近,彼此温暖,这是上帝的安排,也叫以毒攻毒。
她与他邂逅在剧院的门口。
那天她去看话剧。现在的人忽然都附庸风雅了起来,好不容易才买到的两张票,芸却没有来,也不给她打电话。着急着,已经开演,她进去问卖票的小姐可不可以退一张票,小姐说不行。刚巧他急匆匆地赶到窗口问还有没有票,小姐对她说:刚好,把你多的那张票卖给他吧。
散场的时候两个人默默地向外走着,他刻意地为她挡着汹涌的人流。在门口不知怎么还是给冲散了。
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缓慢地在夜风中踱着步子。剧院坐落在市区中心的繁华地带,与她擦肩而过的大部分是男男女女的情侣,她不经意地看着就生出许多的落寞来。就这样她还是不愿过早回家,因为家里更叫她觉得寂寞。
有人在她身后按响了喇叭,她让着路可是喇叭固执地还在响。她回头,看见他坐在车里向她招手。他说真谢谢她刚才的帮忙。他要送她回去。她谢绝了,说自己还想散一会儿步。他没有坚持,娴熟地将车掉头,开走。
回到家里,差5分11点。打开收音机,她喜欢的那个节目还没有开始。芸打来了电话,原来她跟男朋友跑到郊外的水库钓鱼,早将话剧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声音响起来时她刚好挂掉芸的电话。不会有人打搅她跟他的约会了。叶枫也不会,他在地球的另一头永远忽略时差的问题,他偶尔打电话回来,在一天当中她感到最寂寞的晚上将睡不睡之外的任何时候。
也好,她仿佛因此爱上了那个在电波里的磁性声音的男人,准确地说是那个声音。今天他又让她知道了一些好听的音乐。是的,自从听他的节目开始,她几乎想尽办法收藏了他所推荐的所有她认为好听的音乐。不知不觉那些音乐就像是一个银行户头里的数字,因为变得越来越多而让人偷偷地生出许多的喜悦。今天他推荐了一盘磁带:>。她听说过这盘磁带,她还记得那个国外的乐队用的是中国台湾本土的音乐,为此中国台湾人还要跟人家打版权官司。
第二天她就跑去音像商店里买。她没有想到她会因为他的推荐在夏季一到来就陷入寻找。整整一个月,她想过许多的办法还是找不到那盘磁带。这几乎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她最后想到了他,小心地写了一封措辞得体又让人无法拒绝的信,周到地带上一盒空白的录音带一起寄给了他。那些天她有些忐忑,连给学生上课都心不在焉。
她的信真地打动了她。她很快就收到了他寄来的磁带。一盒原版磁带。他在信里随意地说他还有一张原版cd,所以才可以大方地将磁带送给她。
她一下子感动了,觉得自己凉凉的心热了起来。
他们开始通信,在一个城市的两处。在信差繁忙的眼皮底下,在霓虹的波光粼粼之中。
他每天都要穿越大半个城市来到小小的直播间,带着满满的一书包唱片磁带。虽然直播间很小,他却总会觉得有些浅浅的孤独,可现在不会了,他知道她就在电波的另一头静静守候着。他觉得满足。
他一边做着节目一边分神地想也许什么时候他们该见一面。
他约她出来看话剧,说好了一个人手里拿一听可乐,不要打开,像超市里的一样开口朝下。就在剧院的门口,两个人笑在那里,都想起来不久之前两个人还在这里做过一次交易。都有一些欣喜,城市如此之大又是如此之小。
他们发现彼此之间的相同点竟然如此之多。比如爱话剧,比如爱音乐,比如爱可乐就连故事也是那么相近。
她的丈夫叶枫和他的妻子潘青几乎是同时在结婚几个月后离开的中国。也就是说,他们连结婚几乎都是在差不多的时间进行的。
他们是留守者,在打一场艰苦持久却又不动声色的仗。所以当彼此的相似越来越多时,他们的心里不由自已地想到了“战友“这样的称呼。彼此都感到了对方带给自己的一股浅浅的温暖,无法言说。
有一天,他带着她去做节目,她蜷缩在小小的直播间的椅子里专注地看他工作。她小心不发出声响,只有眼睛在动,闪着光,像一只慵懒又机敏的猫。他感觉到了一种幸福,连妻子潘青都没有看过他怎么工作。而且,他喜欢猫科动物的那种慵懒与机敏在一个身体里和谐统一的特质。他笑着把调音台的音乐送出去之后缓慢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就是那一眼,他确定自己爱上了这个严格意义上说是自己的听众的女人,之所以这么确定是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同样的成份。
两个留守男女在寂寞中靠近,彼此取暖,这是上帝的安排,也叫以毒攻毒。午夜,他送她回家,没有走。
他们成了这座城市当中名副其实的情人,经常约会,不太张扬也不太收敛。他们在也是属于叶枫或者潘青的床上缠绵成一对真正的爱人,叶枫和潘青总是在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在墙的上方,那眼神让 他们害怕一切会静止下来,恢复到他们从前的日子当中去。
于是,他们就会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从房顶上看下去两个人变成窄窄的一条。在短暂的夜色撩人时光里彼此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