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心不想跟父亲发生龃龉。
她缓缓地舒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喜欢少恭住在‘茁园’,我们就……”
祝瑾年恶声拦住了她的话,“沁儿,这些年你吃了蒋少恭多少亏?难道心里还没有数吗?”
当爹的很少这样有失风度。
骆心蹙起了黛眉,“爸,之前你还劝我尽早在他们中间选定一个人,怎么我现在选了少恭,你竟如此动怒!”
有点不理解父亲的举动。
他不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绝对有虚伪之嫌。
老祝双脚原地打转,“我那么说,是希望让你觉得我是个民主的父亲,不会干涉女儿的感情生活。可是沁儿,你太让爸爸失望了!”
骆心目瞪口呆。
不过是跟“前夫”复合,怎么就叫他失望了呢!
蒋少恭有那么不受待见吗?
“爸,如果我按照你的想法,跟了蒋宇崇,你就不失望了么?可如果我跟蒋宇崇在一起不快乐呢?谁来为这个决定埋单?你吗?”骆心忍不住诘问。
老祝倏然停下来,狠狠跺了一脚,“对,我埋单!如果你跟了宇崇之后不幸福,我把脑袋割下来!”
当爹的真是急眼了。
他越是这样,骆心越是无法理解。
“爸,请你相信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多说无益。
老祝无奈地点头,“好,好,我相信,我信还不行吗?等你再吃了亏,千万别回来找我哭!”
说完,气哼哼地走了。
又一阵秋风袭来,吹乱了骆心鬓旁的碎发。
相认至今,这是头一回惹得父亲如此震怒。
内疚,委屈,复杂的情绪令她有些无措。
骆心耷拉着脑袋,起身回了病房。
进门前,她换上笑脸,露出了梨涡。
病床上,男人双眸紧闭。
头发被剃光之后,那两道长长的术后疤痕便无所遁形。
再加上这次的伤口上缠了一圈纱布,样子便有点小狼狈。
骆心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唔……,回来了?”蒋少恭睁开了双眼。
“别出声,再睡会儿……”骆心柔声说道。
男人却摇头,“不行,我想看着你……”
伸出大手,捉住她的小手,放在掌心揉着。
“骆骆,我不止一次怀疑你身上是没长骨头的……”
“哦,你的意思是说我没骨气么?”骆心故意歪曲他的话。
蒋三爷抿唇浅笑,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骆心又掉进了他的深眸里。
当年,在他还是盲人的时候,她就曾经被他那没有焦距的眸光所魅惑。
现如今,她不知道这双眼睛还能注视她多久……
蓦地,敲门声打破了病房内的宁静。
是警察前来核实事情经过。
蒋少恭把自己被砸的全过程都说了一遍,每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骆心询问调查进度,警察无奈地表示,毫无进展。
原来,那架航拍无人机是没有注册的,根本找不到它的主人。
警方试图走访事发当时身处公园的游客,看看有没有目击者留意到是谁在操控无人机。
但是很遗憾,那天公园里人很少,没人能够提供有力证据。
送警察出了门,骆心返回病房,看见蒋少恭在发呆。
“其实我应该感谢无人机的主人。”他抬头望过来,“若不是这一砸,我们也不会复合。”
骆心听得好心酸。
若不是这一砸……
好吧,都是天意。
午饭后,骆心办好了出院手续。
她犹豫着要不要带三叔回家,毕竟之前老祝的态度已经摆在那儿了。
到了“茁园”,反倒不纠结了。
院子里,卢婶儿正在择菜。
骆心跟她打了个招呼,挽着三叔的胳膊进了屋子。
老祝和狄风还没有下班,恩恩今天有课外活动、放学比平时晚,瞳瞳已经被接了回来。
小妮子一看见爸爸,先是愣了愣,接着便抽搭抽搭哭了起来。
蒋少恭有点难过,只蹲在孩子面前,不敢抱她。
“对不起啊宝贝,爸爸被剃光了头发,变丑了。不过你放心,再过一段时间,等头发长出来,爸爸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了……”柔声喃哄。
孩子却上前来搂住他的脖子,啜泣着说道,“爸爸不丑,爸爸是世上最好看的爸爸!都是为了救哥哥和瞳瞳,爸爸才受伤的,呜呜呜……”
蒋三爷登时老泪纵横。
转头看着媳妇儿,“骆骆,知道吗,你给我生了个小天使!”
孩子脸上挂着珍珠般的泪水,“爸爸,谁是小天使?”
当爹的轻轻叮了叮闺女的脸蛋儿,“瞳瞳和妈妈,都是爸爸的小天使!”
“那,爸爸就是瞳瞳和妈妈的大天使!”孩子脆生生地说道。
这句话令骆心一怔。
未来某一天,这个男人真的会变成天使飞走……
把叹息吞回去,让父女俩在客厅玩耍,她则回楼上收拾行李。
刚整理好几件衣服,正往箱子里放呢,房门被推开了。
老祝顶着严肃脸站在门口,目光却很温和。
“爸!”骆心唤了一声,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远远地看见了行李箱,老祝便走了进来。
“这是做什么?”
骆心头也没抬,“收拾一下,跟那爷俩搬出去住。”
老祝的眼眉和嘴巴几乎同时颤动,“你……”
“我知道,你瞧少恭不顺眼,也知道你是心疼我。”骆心放好一件衣服,目光坚定地看向父亲,“可是爸,感情是不讲道理的。为了让你少烦心,我还是搬走吧!”
老祝鼓着腮帮子坐在行李箱的另一侧,嘴唇翕动,却没出声。
骆心又叠好了两件衣服,继续往箱子里放,却被父亲一把夺了过去。
“不许走!哪儿都不许去!”祝老爹抖着下唇嚷嚷,“你要是敢搬走,我就不活了!”
囧。
豁出命来挽留,也是自带喜感了。
骆心却笑不出来。
“爸……”
祝老爹倏然噙着泪水嘴角下拉,“我接受他还不行吗?你别走,永远待在爸爸身边。他要是还敢惹得你被伤害,我就亲手要了他的命!”
说到底,满满的全是父爱。
骆心蹲到父亲身前,拱进温暖的怀抱,“嘤嘤”哭了起来。
现在她更不敢告诉他实情了。
如果老祝知道蒋少恭随时都有可能死掉,一定会奋力阻止他们在一起。
为了女儿的幸福,祝老爹真的会拼命。
父女俩收拾好情绪,相携着下楼,来到客厅。
蒋少恭正抱着瞳瞳讲故事,看见岳父好像有话要说,便住了嘴。
骆心带女儿去了外面,客厅里只剩下翁婿俩。
“爸,如果您不喜欢看见我,我可以带着妻女离开。”蒋少恭先发制人。
虽然骆心没有跟他说什么,但是他能察觉到岳父的不悦。
祝瑾年忖了忖,“沁儿和瞳瞳不可能跟你走,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如果你想和沁儿复合,就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蒋少恭轻扯弓唇,“什么条件,您只管说。”
“第一,把‘凉城蒋氏’的所有股份都归于沁儿名下;第二,就此留在都灵生活,等我百年之后,你才可以带着沁儿离开。”老祝寒声说道。
他必须尽可能地为女儿寻求最大的保障。
所谓保障,钱财是最基本的。
祝家是家大业大没错,但,他不能让女儿在婚姻生活中人财两空!
一旦哪天蒋少恭对不起沁儿,下场必定是一无所有。
这样才算合理。
蒋少恭听了岳父的要求,毫不迟疑地点头同意,“好,就这么办。”
老祝挑眉,“你不打算讨价还价?”
“没有必要讨价还价。”做女婿的也跟着挑眉,“‘凉城蒋氏’的股份早在我跟骆骆订婚的时候就都给了她,不过,后来以为她离开了人世,那些股份又自动转到了我的名下。现在我们复合了,理应再还给她。至于留在都灵,这件事之前我已经答应过骆骆了。”
一席话,令祝老爹心头的不满略有收敛。
“少恭,希望你言出必行。如果你再让沁儿受到半点伤害,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这是最后的警告。
蒋某人含笑点头,“如果我再让沁儿受到伤害,一定自裁谢罪。”
语气却一点也没带笑意。
祝瑾年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女儿既然已经选择了跟女婿复合,他就算再不满意,也得尊重才是。
何况,这么多年来女婿对他还算恭谨。
至于蒋宇崇……,老祝觉得真是遗憾透顶!
无论如何,有了大家长的首肯,复合这件事算是板上钉钉。
不过,还有一个人不太高兴。
虽然他的意愿根本改变不了什么,骆心却不能不重视。
晚饭后,她来到了狄风的房间。
这家伙一改平素的大食量,晚餐没吃多少东西。
“哥,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骆心的态度十分真诚。
狄风抬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当然,哥当然会祝福你。”
“可是你对少恭……”她欲言又止。
“那是因为他直接或者间接伤害过你好多次!作为惩罚,我没有把他打残废,就已经是顾念你的情面了!”拳手气质还在,尚武是基本要素。
骆心决定改变策略。
她捧起他的脸颊,令他不得不与她对视。
“我就是要你跟他和平相处!能不能做到,给个痛快话!”大芸姐附体。
狄风抿唇失笑,“不要以为用了芸芸的口吻就能变成匪妹!你啊,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只能做淑女!”
骆心咬了咬下唇,“我就问你,能不能做到跟少恭和平相处?你要是做不到,我就跟你脱离兄妹关系,从此大家是路人!”
“沁儿!”大男人虎起了脸色,“不可以用脱离关系这种事来开玩笑!”
“能还是不能,给我个答案!”她不想再废话。
跟他说话经常是费力又无果,很累的。
狄风努着嘴唇想了又想,“罢了罢了,大不了不搭理他,以前又不是没有和平相处过。不过我可跟你讲好啊,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的拳头是非要帮你报仇的。拦不住,晓得伐?”
“晓得,晓得啦!”骆心咬着银牙捏捏男人的脸颊。
随即,从牛仔裤的后口袋里拿出一卷东西,塞到男人手中。
“喏,两件健身吊带背心。黑色的,显瘦,面料特舒服。”说完,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她知道,百来块钱的两件背心,足可以令这个男人信守承诺。
攻心计,抵得过他的双拳。
回到自己房间,骆心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人高马大的蒋三爷穿着她的淡粉色小浴袍,贵体横陈在大床之上。
画面感相当之不和谐。
骆心收起哀伤,竭力保持正常的心态。
“三叔,你这是要干嘛?展览吗?”俯在床边,她“好奇”地问道。
男人胡噜着光头,声线软塌塌的,“刚刚冲了澡,抹了点身体乳,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茶香诶!如果不跟你分享一下,实在是浪费。”
声光电集合在一起,那个视觉冲击,简直不要太香.艳。
骆心扶额低吟,“哦……,三叔,我拜托你,别这么骚好不好?你都四十多岁了,正经点不行吗?”
“我不管!”男人翻了个身,弯起一条毛茸茸的腿,“今晚我就是要跟你睡!”
感情儿又是洗澡又是抹身体乳的,最终目的是要入住她的房间。
骆心直起身子,叉着腰,睥睨面前的老不正经,斟酌着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来羞辱他。
如果攻击力太弱,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刚要开口,就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就是要睡在你身边!”
这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困难越大他越浪。
“等你头上的伤彻底痊愈再住到一起行不行?”无奈的骆心好言相商。
蒋少恭坐了起来,脸上是夸张的受伤表情,“你嫌我现在的样子太矬是不是?女儿都不嫌我,你居然嫌我?还有没有人性了?”
骆心摇头,压低嗓音,“矬什么矬?我是怕你夜里发疯……,会影响伤口愈合。”
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想来他不至于不懂。
男人半张着嘴巴寻思了片刻,“唔……,好像是有那么个说法,红伤不好办事……”
“蒋少恭!”骆心忍不住直唤名号。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伤口愈合之前绝不鸣枪,好不好?”深明大义既视感。
这应该是最后的让步了。
曾几何时,在同床共枕这件事上,蒋某人的原则向来是不容打破的。
骆心不得不退一步,“这可是你说的,一旦犯规,马上回客房去睡。”
蒋某人贼兮兮地小声嘀咕,“傻丫头!你的‘怪病’还没弄好,我哪敢造次啊!”
骆心不再啰嗦,让他先休息,她去给女儿洗漱。
瞳瞳没在自己房间,跑去了哥哥的屋子里,正在听哥哥弹奏尤克里里。
这把尤克里里是当年倾倾外婆送给帅气外公的生日礼物,由纯正的夏威夷相思木制作而成。
因了现在已经禁止砍伐夏威夷相思木,所以这把琴变得异常珍贵。
帅气外公老早就将尤克里里送给了恩恩,并且还手把手教他如何弹奏。
听完一曲,骆心和瞳瞳一齐鼓掌。
恩恩宠辱不惊地颔首示意,恬然接受妈妈和妹妹的夸赞。
这孩子的沉稳绝非装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散发而出。
娘儿仨嬉闹着玩了一会,骆心抱着瞳瞳回房洗漱。
把孩子哄睡,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骆心拖着疲惫的脚步回了自己房间。
床上那位还在翘首期盼,粉嫩嫩的浴袍把脸色都衬得好看了许多。
“你先睡,我去冲个澡。”说罢,骆心进了浴室。
她故意磨磨蹭蹭洗了好久。
有点怕,怕他的手,怕那种濒死的感受。
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浴室门开了,男人走了进来。
骆心紧张地关了电吹风,“你、你要干嘛?”
蒋三爷没说话,拿过电吹风,细心地帮她吹起了头发。
在一起生活的那几年,她的湿发都是他帮忙打理。
那么长的头发,从来没有分过叉,永远直又顺。
把头发弄好,他揽着她的柳腰走出浴室,双双躺在了床上。
她的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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