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心神不宁。
男子自从屋里有了亮光后一直注视着怀中这个女人,身材娇弱,小小的脸上却一直很平静,垂下的睫毛长而浓密,遮住了那双好看的眉眼里的内容。
就在刚才,屋外的那个婢女让她的眼里有了波澜。
鼻尖萦绕着这女人发间散出的清香,竟觉得痛苦减少了几分。
他一想到这个女人所遭遇的事情,就恨不得立刻就带她离开这里,谁曾想到大齐国的皇宫竟然防备如此森严,让他竟是不小心就着了道,不过是不小心在摆脱宫中侍卫追踪的时候被划破了一道小伤口,就中了剧毒。
可见这皇宫的主人也是个奸猾狠毒之至的人。
下面的侍卫们还在搜寻屋子里有可能藏身的位置。
这时一人对着刚刚下命令的领头侍卫说道:“大人,四王爷说刺客中了蚀骨散,发作后痛入骨髓,没有王爷的解药,刺客现在差不多已经无法行动,定跑不远,属下认为应当重新搜查御花园周边。”
那领头侍卫点了点头,转身向着门外一众手下命令道:“听着,四王爷说刺客逃进宫后朝御花园的方向去了,现在回去,重新搜查御花园,抓到此人,王爷有令,杀无赦!”
一干人退了出去。
顾长宁感觉到身侧的男人在微微地颤抖,手紧紧握着拳头,手背上十分刺眼地凸出蜿蜒的青色脉络。
抬眼看到男人紧闭着双眼,眉头皱的极深,额前溢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蚀骨散,居然如此折磨人。
顾长宁渐渐感觉到身体有了些力气,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发现穴道已经解开了。
“你先带我下去吧,我有解药。”
男子缓缓睁开眼,望着这个说话的女人,眼里的冷漠和疏离着实让顾长宁打了个寒颤。
心虚地低下头,“呃……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解你的毒,总得试试吧。”
顾长宁瞄了眼蒙着脸的男人,小声的说着,有些底气不足。
男子强提起一口气,又以相同的姿势把顾长宁带到地面上。
刚一接触到地面,男子便险些一个踉跄倒了下去,顾长宁吓得忙伸手去扶住他的手臂。
将男子扶到近处的床边坐下后,顾长宁转身欲跑,却被男子反手抓住手腕,“你要做什么?”
男子的声音因痛苦而变得低沉。
从他紧皱的眉头和眼里透出的痛苦神色,可以看出他似乎处于临近虚脱的状态。
顾长宁的手腕被紧紧抓住,手腕传来男子手心的温度,不似眼神那般冰冷,反倒传递着温暖。
“我去给你拿药啊,没想要去喊人来抓你,又不是全天下的人都是坏人。”顾长宁有些无力地解释着,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语气变得那般镇定和温和。
男子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松开了手,闭上眼,眉头皱的很深。
顾长宁拿来段陵玉留给她的药瓶,想着段陵玉说这药时眉飞色舞的骄傲的样子,觉得可以试试,说不定这药还真能治百病解百毒呢。
抬眼却发现男子已经昏睡在床上。
在烛光的映照下,顾长宁看到男子的左肩衣服被划破,男子虽穿着黑色衣服,但却不难发现溢出的献血已经染湿了大片上衣,看得顾长宁左肩麻麻的,就像刀子砍在自己身上一样。
撤掉男子的面具看见男子面容的那一刹那,顾长宁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昏睡中的男子面容沉静,苍白的脸色使他的脸看上去更加柔和,五官精致得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希腊神话中俊美的天神。
细细地用眼神描摹这张温和的脸,有一种静谧的美好,顾长宁望得有些出神。
幸好平日里无聊,从各种地方顺手牵回来各种药草,黑灯瞎火的大半夜,啥都看不清,凭着印象随便从院子里扯了一把,捣烂了就敷在伤口上。
当然,本着专业精神,顾长宁还不忘前前后后“检查”了一番,事后摸着下巴赞叹道:“肌肉匀称,线条完美,十分健康!”
……
正在顾长宁沉迷美色无法自拔的时候,床上那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她的脸。
顾长宁的脸刷的一下就变得有些红。
她可是正在行不轨之举,要知道自己现在可是身处古代,对着一个男人竟然上下其手,换作谁都会震惊的吧!?
“我、我就是想要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伤到骨头什么的……”顾长宁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将脑袋埋进胸口,不再看向对方。
那男人一时并没有立刻作出反应,而是一点点用眼神描摹着顾长宁的眼睛。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顾长宁穿女装的样子,这张脸虽然不是她原本的样子,但是眉眼之间的神态却是无法改变的存在。
这样的顾长宁,真是让人意外又惊喜。
他真想撕下顾长宁脸上那张面具,好好看看她真正的模样。
顾长宁正要抬头,脸上就有一只手探上来。
她惊吓之中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略显防备地看向床上受伤的男人。
她现在对一切都是未知的,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保全自己,偏偏自己住的这个寝殿里接二连三地闯进来陌生人。
什么时候古代的后宫这样热闹了?男人一个接一个地闯进来?
想着想着,她就更加脊背发寒。
对一切都未知的感觉,让她难受极了。
正在这时,那男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温润动听,“你还是没有认出来我吗?”
顾长宁一愣,转眼去看他,心中一阵惊疑不定。
这个男人的脸上有着很复杂的表情,像是因为伤痛而痛苦,又像是因为她才变得这样痛苦。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顾长宁完全想不出来对方的名字,即便她觉得这张脸似乎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你已经失踪四个月了,你知道吗?”男人说道,眼底闪过深深的思念和悲痛。
顾长宁皱着眉,困惑不解地说道:“失踪?可是我不是大齐国的皇后,一直住在后宫里吗?”
男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运功之后发现身上的内力依旧没有全部恢复过来。
“罢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吧。”他轻声开口。
顾长宁感到他语气之中的失望。
“你闯进宫来,是想要做什么?”她试探着问道。
“找你。”那男人定定开口。
顾长宁愣了一下,顺势又想到先前那个美丽妖艳的男人,于是忍不住又问道:“那你知道段陵玉这个人是谁吗?”
那男人听到段陵玉的名字,皱了皱眉,似乎是没有想到顾长宁为什么会知道段陵玉的名字。
“他是大齐国皇帝的同母弟弟,你为什么问这个?”
顾长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说道:“没什么。”
那男人盯着她看,片刻之后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顾长宁心中一惊,顿时就紧张起来。
看这状况,对方明显是认识她的,至于到底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顾长宁却是推断不出来,只是觉得对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决定破罐子破摔,直接问出口。
对方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就像是早有预料,平静回答说:“我是慕容瑾蘅,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顾长宁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听他们说,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后,已经在这宫里住了两年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情况?”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慕容瑾蘅问道。
顾长宁摇了摇头,探询的目光看向慕容瑾蘅。
“慕容瑾蘅”这个名字,同样让她很是熟悉,可是真的回忆起来,她又发现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
“距离你消失已经有三日了。”慕容瑾蘅说道,“你不是什么大齐国的皇后,你的名字是顾长宁,是大梁国的……”
说到这里,他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顾长宁却是听得愣住,直接就瞪大了眼睛,追问道:“你、你说我是谁?这里是大齐国,而我并不是大齐国的皇后?那么我为什么一醒来就在这里?”
她一连串的提问竟是让床上受伤的男人变得有些激动,想要坐起身来却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发出一声难耐的呼声。
“你、你慢点。”顾长宁走过去扶住他。
慕容瑾蘅望着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顾长宁便接着问道:“所以、我是谁?我是大梁国的什么人?”
慕容瑾蘅说道:“你不是大梁国的什么人……你是我的恋人。这些你全都不记得了吗?”
顾长宁的神情立刻又防备起来,离开了慕容瑾蘅的身边。
虽说这个叫做慕容瑾蘅的男人确实给她一种熟悉和亲近的感觉,然而本能的戒备之心让她无法接受这种事实。
她的身份不一般,不可不防备这人是在趁机陷害。
慕容瑾蘅看她的反应,心往下沉了沉,脸上有失望之情一闪而过。
“你怎么证明我们、我们是恋人?”顾长宁问道。
“你左胸口有一颗朱砂痣。”慕容瑾蘅说道。
顾长宁由于记忆一片空白,所以立刻就退到屏风后面去,在自己的身上查看了一番,果然在左胸口的位置看到一颗米粒大小的艳红的朱砂痣。
回来的时候,她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没有表明自己相信对方,但是也没有像刚才那样充满戒备。
慕容瑾蘅也没有主动追问这件事,一阵疲惫感袭来,干脆就倒在了床上。
顾长宁看了眼他的情况,又联想到自己现在身处后宫,寝殿里藏着个成年男人,如果被发现,岂不是引火烧身。
“喂,你,慕容瑾蘅,你打算做什么?”她问道。
慕容瑾蘅说道:“我来带你走,没想到受了伤。”
顾长宁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凝重,她越看对方的模样,越发坚信自己是认识这个男人的,可是总像是隔着一层浓浓的雾,她努力地要挥散浓雾,却无济于事。
“你先休息吧,你身上中的毒还有没有完全解开。”顾长宁转移话题。
慕容瑾蘅看出来她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只能作罢,不知不觉就昏睡过去。
这天晚上,顾长宁迫于无奈之下,只能在软榻之上凑合一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上空无一人。
桌上留着一封信,上面写着“下次见”。
顾长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呢,谁都说不好。而且这后宫看样子并不是想进来就可以进来的样子。
看时间还早,顾长宁昨晚因为房中多了个人所以并没有安心睡着,现在沾上床之后困意袭来,便躺了上去。
刚躺上床准备补觉,就被身后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到背。
起身一看,是块雕刻着复杂图案的精致玉簪,通体碧透。
看来是昨晚那个男人丢下的东西,这就奇了怪了,出来行刺还带着玉簪?
她又对着那玉簪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最后竟然在玉簪上繁复的花纹中间辨认出来两个字:长宁。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跟发簪应该是昨晚的慕容瑾蘅身上带着的,只是这上面刻着的字,刚好就是她昨晚得知的所谓的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顾长宁又有点儿相信自己和那人是真的有关系的了。
这么漫无边际的想着,顾长宁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依旧是这个地方,脑海里依旧是对前尘往事毫无印象。
外面传来婢女珠珠的声音:“娘娘,您醒了吗?”
顾长宁对这个称呼极其地不习惯,含糊地应了一声。
珠珠进来伺候她梳洗换衣。顾长宁仍旧是不习惯,但是又怕被对方看出来自己有问题,所以便忍着。
她看珠珠的样子,也是一副习惯了伺候自家主子的样子,所以曾经的“皇后”应该不是那种不爱被人亲近伺候的人。
如果她是真的皇后,不可能失忆之后连习惯都变化了这样大。
这样稍一思索,就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个很有问题的人了。
珠珠见她走神,便乖巧地开口说道:“娘娘最近的神态愈发美了,像变了个人似的,真应该给陛下看看您是有多好看。”
顾长宁单单只听出了那句“像变了个人似的”,想着这个皇后向来是个半痴半傻的,她也不必多做解释,就连装失忆都免了,只要装傻就好了。
珠珠也知道自家娘娘这两年在后宫里备受冷落就跟处在冷宫似的,所以提完那句皇帝之后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刻就转移话题:“听说皇城乞巧节那天,娘娘也在出宫名单上面。”
顾长宁问道:“什么出宫名单?”
“娘娘又糊涂了,每年的乞巧节,后宫妃嫔都有获准出宫的机会,今年早早地就宣布,娘娘您也在里面,到时候就可以回府去看望老爷了。”珠珠说话时有些兴奋。
顾长宁微微蹙眉。出宫自然是好事,说不定可以找到逃走的机会,然而反过来说,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就算逃出去了,又能做些什么?
她有些迷茫,眼神也变得困惑起来。
珠珠径自和她说说笑笑,倒是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
顾长宁心想这个真正的皇后,和自己到底是有多相像,才会叫珠珠这样一个长久相伴的人都辨认不出来?
这个问题,顾长宁暂时是得不到答案的。
三天之后是大齐国的乞巧节,皇城的几条商铺林立的街道上,夜幕降临之时纷纷点起烛火,整条街道都是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顾长宁走在人群之中,戴着从小贩那里买来的面具,面具是个黑脸的恶煞,看着十足地吓人。
珠珠跟在她身边,脸上是雀跃的神情,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这种感觉,顾长宁也有些熟悉。
只是身边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想着这些,不禁有些走神。
直到撞上一个人。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进了路边的小巷子里。
顾长宁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对方就捂住她的嘴。
她抬眼看上去,对方同样带着形容可怖的面具,一双眼睛从洞孔中露出来,叫她莫名有些眼熟。
慕容瑾蘅一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望着她说道:“又见面了。”
顾长宁嘴唇上的那只手被拿开,能够说话了,她第一句话就是:“慕容瑾蘅,你来带我走吗?”
慕容瑾蘅听完这句话就笑了,一时间只感觉全世界所有的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脸上,叫人立刻就诺不开眼。
“是的,我来带你走。”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在顾长宁的耳边。
顾长宁眼神闪烁了几下,也露出了笑容。
这一回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