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紫衣轻飘,脸sè苍白,似乎尚未完全恢复jīng神。然而神sè坚毅,举止英气逼人。
她走到夭夭身边,对众弟子道:“那天我亲眼看到的,灌县城内恶霸强抢女童,桃大哥舍身相救,险些被歹人害了xìng命。一个书生有此胆量,这才叫做英雄本sè。”桃夭夭张大嘴巴,耳闻意中人赞美,恍如天雨洒头,醍醐灌,轻飘飘的似要离地飞升。
雪道:“先前我没和他相见,是因为身份有别的原因。如今桃大哥入山学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你们猜疑他,我东野雪却不识好歹,情愿作他的接引人!”
众弟子均感没趣,暗想你跟他非亲非故,干嘛拼命回护?唯有唐多多觉得好玩,跟着嚷道:“我唐多多也不识好歹,愿意作他的接引人!”
周天使冷笑道:“师姐真是慧眼识英雄。今晨竹林赤身**,早知你是和‘少年英雄’约会,我们也不会贸然打扰了。”众弟子闻言变了脸sè——原来雪平常人缘极好,即使偶尔发脾气,也不会真正和对方结怨。而周天使却出言yīn损,刻意侮辱,登时激起了众怒,各门首徒纷纷斥其无礼。
雪上前两步,道:“周师弟,你可知抢童女的恶霸是谁?正是你亲生大哥周天岁。我和巧儿出山降妖,沿途只听你们周家横行霸道。尤其强掳童女供番僧炼妖法,真比妖魔还可恶。我本该取周天岁xìng命,念周师弟份上只斩了他的右臂。回山禀明常生子师兄,他此事与周师弟无关,为了顾全你的脸面暂不公开。哼,自己家里乌七八糟,反倒编派别人来路不正。如果我是峨嵋派大师姐,早把你踢出门墙了。”
周天使被得气馁,嘟囔道:“大师姐派你们收妖怪,可没……没让你胡乱伤人……”
雪道:“我们学法术为了什么?入门的时候大师姐就教了,惩恶扬善,斩妖除魔!周师弟若有异议,那咱们到外面比试,道法上分晓对错,如何?”
周天使低了头,讪讪的退回人群,道:“我不是师姐的对手。”
雪再不理他,牵住桃夭夭的手腕,径直走向殿门。常生子见她来去旁若无人,面子有挂不住了,唤道:“东野师妹?你要将他带到哪儿去?”
雪道:“去无量峰,拜见凌波大师姐,请大师姐收他为峨嵋弟子。”
常生子不悦道:“我们聚集自然宫,正是为了商议求仙者的去留。你怎地擅作主张,不顾大家的意见?”
雪道:“有你们这么‘商议’的?把人打成这样。师兄若要怪罪,先跟我到无量峰,让大师姐评评这个理。”
众人见雪真的动了怒,急忙打圆场,劝大师兄宁神养气保重身体要紧,莫为此等事介怀。雪不理常生子,只道:“咱们走!”拉着桃夭夭直奔殿外。众弟子闪避不迭,眼睁睁看着两人背影走远。
其时艳阳高照,自然宫外边清风爽冽,璇玑峰晴雯蒸蔚,树木草叶的雨露尚未晒干,都亮闪闪的放光。只见石墙苔痕苍翠,屋碧瓦莹润,远处彩虹横贯天穹,一派绿衬红映,宛如墨迹犹湿的丹青山水。自打雪出现,桃夭夭就一个劲儿的犯迷糊,此刻携手佳人,美景纷呈,愈发魄醉魂飞,傻愣愣的浑忘了身处何地。
两人绕过自然宫,沿石子路往峰行进。微风轻轻吹拂,雪脸上的红晕渐消。她长舒口气,道:“呼——,气死我了!我本来不喜欢发火的,但这次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周天使成rì里拉帮结派,好好峨嵋派给他弄得乌烟瘴气。师弟师妹们满腹的怨愤,可常生子师兄不知怎么了,总是放任……”
她边边往前走,脚步加快,手里一拽,把桃夭夭拉了个趔趄。桃夭夭伤处挫动,不禁张嘴叫唤。东野雪赶紧停步回头,歉然道:“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你的伤势。”着托住他的胳膊,关切的问:“很痛吗?”
桃夭夭倚住少女的身躯,鼻端幽香萦绕,陶醉道:“不痛。”
雪把胳膊朝后翻转,又问:“现在呢?”
桃夭夭倒吸口凉气,勉强笑道:“没事,一也不痛。”
雪再把伤臂反扭,仿佛跟桃夭夭较劲似的,追问道:“还痛不痛?”
桃夭夭痛得龇牙咧嘴,仍强装英雄:“不……不痛!舒……舒服的很。”
话音未落,雪猛然往下拉拽,顺着桃夭夭躲闪的势头托起伤臂,只听“喀啦”微响,两处脱臼的关节都归了位。桃夭夭惊魂方定,暗叹道“惭愧,原来她是给我治伤。”
雪微笑道:“桃大哥是男子汉,要是我受了这样的伤,早就痛得‘哇哇’大叫了。”把他的左臂放到自己肩头,紧贴着搀扶,娇的身子充当他的拐杖。雪道:“我不懂缠裹断臂的方法,用夹板只怕反错了筋骨。唉,本该带你去见魔芋大夫,但他最近行事越来越疯癫,找他医治太过凶险。”
桃夭夭半依半抱,体味臂弯内温馨的妙感,恨不得四肢全断了才好,含糊道:“魔芋大夫,那是何方神圣?”
雪道:“他是神农门的首徒,天下第一巫医,没有他治不好的伤病。只因最爱吃魔芋,所以得了个‘魔芋大夫’的绰号,原先的姓名却没人记得了。魔芋大夫对人挺温和的,就是白天黑夜的钻研医术,脑筋变得有糊涂。要是找他接断臂啊,没准给你接上一条羊腿牛腿哩!”口中谈,忽而想起一事,伸手入怀摸出一颗紫红sè药丸,递给桃夭夭,道:“差忘了,这是‘大易接续丹’,我从魔芋大夫那儿拿的,快吃了罢。再重的内伤外伤,服了此药都能痊愈。”
桃夭夭接过服下,片刻间丹田内热气氤氲,缓慢流遍周身,受伤的臂膀好象浸入了温泉,暖洋洋舒泰之极。丹药带着雪的体温,放入口中舌颊生香,赛似嫦娥仙子的仙药。桃夭夭眯眼回味,赞道:“好仙丹!再给我一颗好么?”
雪道:“是药三分毒,岂可多吃?”
桃夭夭道:“不是拿来吃。我找洁净帕子包好,再用匣子装起来,每rì看它两眼也舒坦。”
雪诧异道:“世间有人收集瓷器,古董,字画,却从没听有收藏药丸的。你既然喜欢药丸,往后和魔芋大夫多亲近罢,要不跟方灵宝师兄结交也行。他俩的药丸能装满几大屋子。”
桃夭夭道:“我只想要你身上带的。”
雪捂嘴而笑,道:“敢情我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呀!我带的丹药特别灵验么?”
桃夭夭看她嫣然婉柔的样子,既纯真又妩媚,忍不住道:“姑娘是天仙!芳泽遗留处,土木山石也会变得灵秀。”
雪道:“我哪有那么好?行啦,别姑娘仙子的乱喊。我叫‘东野雪’,很古怪的姓氏,为这个不知被师兄们取笑过多少回。”
桃夭夭道:“那是他们孤陋寡闻,东野乃古代大姓——西周大贵族伯禽的儿子别姓东野,自此东野一族流传至今。所以嘛,现今姓东野的全是名门后代,堂堂正正的王室贵族。”
雪笑道:“还是桃大哥读书多。我们深山野人认得几个字罢了,哪里知道自己姓氏的由来。”
桃夭夭忽起疑窦,问道:“方才大殿内你称我‘一介书生’,咱俩初次会面,如何知道我的底细?”
雪笑道:“你在灌县街头游荡时,我早见过你了。那天你到二王庙前问卜,旁边有个女孩搀着位老婆婆,还记得么?呵呵,那是巧儿和我乔装的。后来兴化街救童女,绝尘轩捉妖怪,巧儿直夸你英勇,把我耳朵都快吵聋了。”
桃夭夭凝思回忆,恍然大悟:“对了,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两个人,竟是你俩装扮的……哎呀,那王半仙是骗子,什么出城二十里遇事大吉,我只遇上一群酸秀才。你们也找他算命?没有被他糊弄吧?”
雪道:“我们借机打探民风而已,哪能相信王半仙的胡八道?嗯,我记得当时的情形……你跟王半仙梦见仙女,果真有那种事么?”
桃夭夭闻言暗暗吃惊,寻思“我以为和雪灵犀相通,故而有梦中相会的奇事。看来她并没有相同的梦境,那我为何会梦到她?我和她素昧平生啊!这件事想来真是蹊跷……”忽觉冥冥中似乎有种力量,正悄然左右着自己的命运。
雪看他发呆,忙道:“你元气未复,快别耗jīng神讲话了。”搀扶他走路。两人渐渐攀至峰,来到平整光滑的大石台前。雪扶着桃夭夭上台站好,随后合眼凝神,低低的念诵咒语。
璇玑峰空寥寂静,四面云海连绵,再也望不到边际。桃夭夭极目远眺,霞光中巨影巍然,依稀是座挺拔的山峰,暗想“想必那里就是无量峰,离此怕不有几千里?眼前又无桥梁索道,怎生过去?“
雪念完咒语,笑道:“我们剑仙弟子擅长御剑,平常总是驾着剑光飞上无量峰的。你身子有伤经不起颠簸,我念咒召唤凌云石。我们坐石头慢慢的飞过去。”
桃夭夭听她言语体贴,心头暖意融融,连rì的郁闷豁然而释,由衷的道:“姑娘对我这么好,不知我那世修来的福份。”
雪摇头道:“什么姑娘,姐,太生分了。rì后咱们同门手足,大家按本派的规矩称呼罢。”
桃夭夭道:“提及此节,我有些疑惑——周天使年龄比你大,如何称你‘师姐’?若按入门先后排辈份,同时拜师的弟子怎样区分呢?”
雪解释道:“咱们峨嵋非同世俗帮派,乃以‘道德’论高低。‘道’就是道术仙法。‘德’便是品行功德。每年除夕那天,弟子们聚集试炼场比试道法,演示一年修行的成就。其后向师尊禀明降伏了多少妖魔,救助了多少贫弱,再累计历年所作的好事。谁的道行高,功德多,谁就当师兄师姐,反之就降低辈份。若有败坏门规作坏事的,查实后立即开革——这个叫做‘竞德道会’。”
到这儿,她粲然笑道:“依桃大哥的作为,今年必能当上师兄。但目前还得受委屈,暂且叫我‘东野师姐’罢。大家依师门称谓,也免得‘仙子’,‘姑娘’的瞎叫。”
桃夭夭挠了挠后脑勺,面带难sè,嘟囔道:“东野……师姐。我,我年纪应该比你大吧?以‘姐’相称,我不习惯。”
雪道:“那该怎么办?嗯,反正不能叫仙子什么的,太矫情了,让人笑掉大牙。”
桃夭夭道:“我……我喜欢叫你‘雪师妹’,可以么?”这句话的特别含糊,那个‘叫’字细若蚊吟,听起来更象是问“我喜欢你雪师妹,可以么?”。桃夭夭天不怕,地不怕的xìng格,行事肆无忌惮。此刻面对梦中的“仙女”,竟而胆怯气弱,言谈大违常态。连他自己也颇感困惑,自以为不愿唐突佳人,实际是害怕遭到拒绝。
雪并未觉察他暗中捣鬼,歪着头想了想,应允道:“也好,反正你迟早会当师兄的。倘若只有咱们两人的时候,你叫我‘雪师妹’,我就叫你‘桃师哥’罢,当众叫不好,人家会咱们没上没下,乱了本派的规矩。”
桃夭夭大喜,但觉雪千依百顺,温柔而不娇弱,着实深可敬爱。又听她几次提到‘咱们’,语气既亲切又自然,象是多年相熟的知己,桃夭夭愈加神醉,真不知该什么才好。正在这时,石台外云雾漫卷,一块巨大的青岩徐徐飞来,边缘靠住石台,恰似渡船停泊埠头。只见岩石表面宽逾五丈,平整如镜,底部篆刻“凌云”两个红字。
雪讲述奇石由来,道:“凌云石原是‘飞来峰’的碎片——唐朝时仙宗各派斗法,蓬莱仙宗的法宝‘飞来峰’被天山仙宗击碎,有块残岩坠落峨眉山,便化作‘凌云石’。此物通灵如意,乘坐它可比御剑飞空要稳当多了。”
桃夭夭躬身伸臂,佯装客套的样子,道:“雪师妹,你先请。”
雪抿嘴莞尔,抱拳道:“桃师哥,同请,同请。”扶着他站上凌云石,轻声吆喝,巨岩平稳的与石台分开,穿云掠雾向天际飘行。渐渐升入九霄,桃夭夭仰望苍穹高远,俯视云海浩瀚,一轮红rì悬浮碧空,不由暗生离尘出世之意,叹道:“今rì方知天地之大,己身微渺,直若沧海一粟,诚不足道也。”凝眸远眺无量峰,好奇感大盛,问道:“那位凌波大师姐,位列峨嵋九门弟子之首,仙术究竟高到何种境地?”
雪道:“她是峨嵋第一高手,道法德行无人可及,只是,只是……”皱眉摇头,隐现惋惜之sè“唉,算了,你见着她就知道了!”
桃夭夭道:“剑仙门除了凌波师姐外,你的辈份最高么?”
雪“噗哧”一笑,道:“我啊?差的远啦。剑仙门‘乾坤十二剑’排行都比我靠前。不过单论剑术高低,除了凌波师姐,就只有李师兄比我高……咦,对了,桃师哥,其实你的xìng子跟李师兄很象,同样的落拓豪爽,不拘节。”着目光悠然深邃,似乎陷入了往rì的回忆。
桃夭夭道:“李师兄,他是谁?”
雪道:“他名叫李凤歧,本是峨嵋派剑仙门的大师兄,为人很好的。记得时候,他常抱我到摩天崖摘桃花,编成花环给我戴……只因多年前的一场惨祸,李师兄xìng情大变,每rì喝得烂醉,也不理事了,也不降妖了,还经常不辞而别,整月整年的到处漂泊游荡。师父见他不中用,才将派中重担交托给凌波大师姐。可李师兄……李师兄上次离山,至今已快两年了,不知他身在何方。”话音渐低,雪神情凄然,眼圈微微发红。
桃夭夭见状生疑,寻思雪别是对“李师兄”暗怀情意吧?正待细问,忽然凌云石剧烈颤抖,他立足不稳,嘴里“哎呀”惊叫,张开双臂搂住雪的腰肢。雪猛然惊醒,叫道:“当心,站稳了!”
凌云石动摇西晃,活象大浪里飘摇的孤舟。雪皱眉道:“真奇怪,凌云石从未出现过异样。”口中喃喃念咒,施展法术消解巨岩的震动,手指暗掐剑诀,随时准备驾起剑光。
桃夭夭竭力站稳脚跟,双手一使劲,忽然间面红耳赤。原来他环抱着雪,右手正好按住她的胸脯,只觉指尖绵柔,掌心温软,隔着衣衫触摸细微处。桃夭夭全身酥麻,鼻子贴近雪的后颈,闻到淡淡女儿体香。他少年人血气方刚,怎能把持得了?登时绮思cháo涌,整个身子几乎贴到雪的背后。
雪全神贯注的施法,忽觉桃夭夭鼻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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