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缘掌柜姓裘, 叫裘笑, 微胖, 眯缝眼, 有事没事都是满脸笑意。
他带着两个伙计迎出去,道:“万管事这么大火气,所为何事啊?”
“笑面虎,我不跟你说, 赶紧叫你们东家出来!”万管事得了陈家的令, 拿了陈家的银钱,自觉有了倚仗,不想买裘笑的账。
裘笑道:“万管事,我们东家是四品大员,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有什么事对我老裘说就好。”
万管事回头看了一眼,反问道:“咋, 四品大员就能仗势欺人了咋地?”
跟过来的食客大约有十几个。
他们见万管事看过来,非但没有替他助威的意思,反而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先前想来四季缘用饭的年轻人嘟囔道:“乖乖, 敢在四品大员开的馆子门前闹,这管事不想活了不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人替他解惑道,“归元居是鲁国公的产业。”
那年轻人吓了一跳:“娘诶, 神仙斗法啊,这出大戏好看。”
他父亲说道:“赶紧再往后走走,省得呆会儿溅一身血。”
……
裘笑道:“万管事不说缘由, 到这儿就把‘仗势欺人’的屎盆子往我们东家身上上扣。官府拿人还得讲究个证据确凿呢,在下请问,到底谁在仗势欺人?”
万管事梗着憋红了的脖子叫道:“你们抓老鼠往我铺子里扔,还敢说不是仗势欺人?”
裘笑道:“哪个扔的,有人看见吗?”他看向归元居的客人们。
客人们不说话,继续向后退。
万管事见没人敢出头,只好给自家伙计使了个眼色。
一个膀大腰圆的伙计站了出来,说道:“我看见了,就是你们四季缘的人。”
裘笑问:“哪个?这位兄弟别客气,把他指出来。”
四季缘的伙计们也都出来了,齐刷刷看着他。
膀大腰圆怕挨打,胆怯了,扭头看看万管事。
万管事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只好指着其中一个瘦弱的小伙计说道:“就是他,他放的。”
瘦弱的伙计挠挠头,笑道:“这位大哥,你莫不是眼瞎了吧,我一直在楼上伺候客人呢,刚下楼。”
万管事说道:“扯你娘的蛋,谁能证明你刚下楼?”
“我。”
“我也能证明。”
“还有我。”
……
司岂、纪婵、左言、老董、老汪、老李……一干人相继走了出来。
他们都是从衙门直接来的,穿的都是官服,红的蓝的都有,各个气势十足。
万管事的腿软了,“扑通”一声跪下了,哭道:“诸位大人们呐,小人前几日得罪了纪大人和司大人……”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又朝司岂膝行两步,“小人错了,恳请司大人、纪大人大人大量,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他这一跪可是高招——比起强权,人们更愿意同情弱者的眼泪。
纪婵正要说话,却被司岂拦了一下,旋即,胖墩儿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皱着说道:“诶?是你?”
他仰头看着纪婵,说道:“爹,这不是那个……骂咱们乡下土鳖那个人吗?他又要仗着大官儿的势拆咱们的饭庄吗?”
胖墩儿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比起满口谎言的大人们,看客更相信孩子的话。
食客们原本以为司家仗势欺人实锤了,却不料又有了新变化。
胖墩儿的出现巧妙地化解了万管事的招数。
司岂说道:“万管事,我们刚开业按照八五成收账,且只有这么一天,这是咱们这行约定俗成的规矩。”
他指指归元居的门口,“你们是老店,却明晃晃地挂出了八成收账,到底谁该饶了谁?”
万管事磕了个头,“小人确实昏了头了,光记着前两天的事,就自不量力地跟你们四季缘打了对台戏,可司大人也不至于往小人店里放老鼠吧。”
“小人赚不赚钱倒无所谓,可是还有那么多客人呐,吓着人怎么办?”
万管事长得獐头鼠目,应对却很合宜,他这番话立刻引起了食客们的共情。
他们又议论起来了。
“这话说得在理。”
“你打折,他降价,就算不厚道,也是情理之中。”
“可不是,司家放老鼠就太过分了,老朽也吓了一大跳。”
……
“四季缘是仵作开的,用的肉都是死人肉啊!”有人忽然在归元居的食客身后喊了一嗓子。
立刻有人问道:“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那位纪大人就是仵作。”那人在后面回答道。
“纪大人请诸位大人吃死人肉?唱戏都不敢这么唱吧。”
“啧啧啧,这位万管事可够损的,被人放老鼠也是活该。”
“确实确实,八成收账倒也罢了,反正也是咱们受益,但这么搞可就过分了,做生意难道不该以诚信为本吗?”
……
万管事有些傻眼,他真没想到,那蠢货竟然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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