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娘亲大人来的排场就知道了。若是爹知晓,不仅要陪同前往,这一应随从马车,自也不会如此简单。
“是啊是啊,我听说小晚还魂了,哪还坐得住?他有事出府,我没空等他。”折兰夫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向晚,随着折兰勾玉理衣领的动作,她两眼越瞪越大,一手指着向晚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连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肚……肚子……小晚的肚子……”
不是才刚还魂么,怎么肚子就这么大了?她儿子之前抱着小晚尸体的时候,不会还那个了吧?
“娘……”折兰勾玉哭笑不得,看着娘亲大人的表情,又怎会不知她心里的想法。
折兰夫人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恢复正常,想起向晚一身的瘀青,老着脸忍不住劝一句:“小晚既有了身孕,你好歹悠着点。”
她能理解自己的儿子,当了四年和尚不容易啊。不过孙子事大,不管是咋怀上的,既然怀上了就不能出差错。
折兰勾玉几近无语:“她肚里的孩子,就是四年前的。其实小晚早春二月就醒了。”
折兰夫人只觉脑子里“轰”一声响,不由分说,使劲去掐自己儿子,连掐边骂:“臭小子,早春二月就醒了,你居然现在才说?你守着她四年,我们也跟着你等了四年,难道这天底下就只有你最关心她,连知会我们一声也不用了?”
说到最后,又落下泪来。
这四年,对折兰勾玉是一个漫长等待,对他们为人父母的,何尝不是?
“娘……”折兰勾玉一手拥着向晚,另一手拥住折兰夫人,心里一酸。
这四年,真是不容易。他的言行在外人看来与疯魔无异,幸好还有父母理解。尤其是母亲,许是因为她之前就已经开始喜欢向晚,加之见证向晚为救他而丧命,所以对他的行为,她竟然没有反对。不仅没有反对,爹这边的思想工作,也是她做通的。他能守着向晚四年,将无数媒约拒绝,自然有她娘亲的一份功劳。不然屈于家庭压力,出于嫡长子的义务与使命,他总得为家族留下子嗣。
“你不要怪师父,是我失了忆忘了回家的路,师父好不容易才找到我的。”向晚伸手,小心地替折兰夫人抹掉眼泪。
“小晚……小晚……”折兰夫人使劲搂着向晚,泣不成声。
折兰老爷很快赶至玉陵,一家人终于团圆。
向晚虽然失忆,但她本来就与二老接触的少,在折兰勾玉的帮助下,很快又熟了起来。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比如成人礼那次,比如后来陆羽雪的事,都被折兰勾玉简单一句带过。
大婚就在下月,二老留在玉陵。如此一来,折兰勾玉与向晚共处的时间就少了一半。折兰夫人几乎拉着向晚寸步不离,除了晚上,折兰勾玉基本没有与向晚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一次大婚,有别于上一次,整个折兰府从里到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主院更是成了红火热闹的海洋。
向晚的嫁衣在折兰夫人的亲自把关下,订做完工。晚晴阁贴满了喜字,折兰勾玉的房里更是一片红色。
“小晚……”
“嗯?”向晚看着两套喜服,想象着折兰勾玉穿上红色会是什么模样,应得漫不经心。
“我一直没跟你说,你有一个娘,还有一个弟弟,他们都在玉陵。”
“哦。”向晚答应一声,全无印象与感觉。
“我们的大婚,你觉得应该请他们么?”
向晚转过身,看着他,娇娇软软一笑:“我听师父的。师父说请就请,师父说不请就不请。”
“你不好奇他们?不想看看他们么?”
向晚摇头:“我已经忘了以前的一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不跟我一起住在折兰府里?”
折兰勾玉笑,拥着她,下巴来回在她发间摩挲,暖暖道:“我们明天去看他们。”
“嗯。”向晚被他弄得痒痒,不由缩了缩脖子,反手抱住他腰,轻笑出声。
翌日下午来到城西的新向家。
向晚跟着折兰勾玉下马车,抬头看向前,只见向家大门紧闭。侍卫敲了门,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一个中年妇女头发凌乱,看到他们,竟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侍卫将中年妇女抱进屋,折兰勾玉牵着向晚的手入内。
三间正房,加一个独立的小院,简陋冷清。小院里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蹲坐在地上玩泥巴。除此之外,没有第三个人。
向晚抬眼看折兰勾玉,微微困惑。折兰勾玉冲着她点了点头,她松了他手,朝前走近几步。那个背对着她蹲在地上的身影突然站起身,比她还高大,转过身就将手中的泥巴朝她扔来。
他本就扔得斜,向晚朝右微微一避,泥巴打在一旁的水缸上。那人咯咯笑起来,拍着手嚷嚷着什么,来回转了好几个圈,头发倒是梳得干净,身上衣裳与脸上却满是泥巴灰。
向晚这才发现,他腰上绑了粗粗的绳子,随着他刚才的转圈,缠绕得更多。而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他身后不远的柱子上。
“师父……”向晚诧异,心里微微一惊。
“我们走吧。”折兰勾玉牵她的手,径直出了门。
“娘和弟弟,就是他们?”马车悠悠往回走,向晚窝在折兰勾玉怀里,满心疑问。
“其实与你并无血缘关系。”
向晚看他,一脸困惑。
“她是你后娘,至于那个弟弟,也与你没有血缘关系。”
当初为了向晚的清白,他派人去杏花村找当年的瘸子,没料到发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后来二根子来了玉陵,被瘸子一闹,闹出了不少事。他当时问她,如果有一个选择的机会,她会选择要这样的亲人,还是不要?她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但他愿意尊重她,所以并未对他们动手。
不料一年之后,二根子偷偷卷了向夫人的所有家财准备潜逃,还未出城,就在大街上碰到了向阳。向阳见其神色有异、看到他就往回逃,身上还背了个不小的包袱,就追了上去。两人就这么在大街上动了手,向阳毕竟年小,又哪是二根子的对手,两人拉拉扯扯,街一边就是玉陵酒庄,向阳被二根子使劲一推,跌至地上,头刚好碰到玉陵酒庄门口的招牌大酒缸上,当场血流不止,后来捡回条小命,就成了现在的痴傻样。
二根子看到自己闯了大祸,正待偷溜,却被路人抓住了送往官府。根本不用判,向夫人听闻消息先跑到医馆看宝贝儿子,再被官差领了去看凶手,一见到二根子就晕了过去,醒来哭哭啼啼,反反复复那么几句:“造孽啊造孽,亲爹害死了亲儿子,这都是造孽啊……”
此前向夫人与二根子的奸情就已经大白天下,这话一听,哪还能不明白个中玄妙。一传十、十传百,玉陵城人人皆知这个向阳其实是二根子的骨肉了。
“他们一直是这样的么?”没有血缘关系,不就表示不是她的亲人了么?
“不是。这只是他们的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向晚又听不明白了。
折兰勾玉暖暖一笑,拥紧她:“这是一个不短的故事,你慢慢说与你听。”
“好。”向晚将头靠在他怀里,闭眼打了个哈欠,挪挪身子,找到更舒服的位置,双手环着他腰,开始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