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不全的情

    她说：“好！”他说：“你要永远坚强！”

    她说：“好！”她说好时，眼中带着湿润。

    她猜他是因为讨厌电脑网络，才会把带“电”的东西统统拖进黑名单。她不怪他。

    只是从那通沙哑的电话之后，来信也变得奇怪了。字迹一改往日的整洁，失魂落魄似的排列，好象刻意制造往昔的熟悉。

    “也许是工作太忙，累的吧？”她猜。她不怪他。

    可是她吻他的签名时可真的迷惑了。她可以完完全全地分辨出他吻的气息，可这的签名只有冰冷。“恩，他一定没有吻过。”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不知道该不该怪他。多亏了那一片拼图才把她拉出尴尬的旋流中。最后一次电话中他说过从她生日那天开始，每月都寄来一片拼图，直到她学成回国，拼图就会像我们的爱情一样完整，然后她会永远坚强！看着这一片拼图，有70块，但却看不出完整的形态，除非动用想象力。她不想动用，因为期待会为她注入一股生命力，像他一样，支撑她走完没有他的时光。

    四

    之后的所有来信都继承了那种慌乱，她想这应该就是遗传吧！

    拼图渐渐露出了端倪，那应该是个夏天。连时间也急着偷看，索性加快了脚步。画面慢慢铺开：一幢小木屋悠然地躺在花丛中跟鸟儿窃窃私语。紧闭的门窗却罩不住里面的温馨，它们都迫不及待地从木板的缝隙中逃生。木板上的纹理却笑它们的傻气，它们倒愿意坐在那里看着屋子的主人们天长地久。门前一道羊肠直通木屋，缠绕着小径的是两排整齐的银杏树，是那种会跳舞的银杏树。

    她爱极了这树，她把他的银杏叶拿出来比试，果然一模一样。就是这样的银杏树让她跨过了整整一年，没有他的声音。

    还剩下最后一片拼图，她就能回到他的身边了。她时常想象他们相聚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子的。但她想不出，她只想见到他后就再也不离开他了。

    毕业典礼那天，同学们脸上洋溢着各式各样的焦急。惟独她脸上的焦急不是指向讲台的。拿到毕业证书后马上赶向家里的信箱，一丝等待都不敢放纵。

    迫不及待地拼上最后一块拼图，期盼已久的画面终于完全了：在一棵银杏树下，一个小男孩把最大的一片银杏叶指给女孩子看。他对她说着什么，直说到她的笑容比春天都灿烂。他们两人手中还各握一片，一模一样的两片。

    是啊，该是两片叶子团聚的时候了，它们分开的太久太久了

    飞机载着她和他的叶子连同拼图一起飞向故乡的天空。

    五

    拥在父母怀中她只想把孤独，寂寞，辛苦，想念借着泪水全都洗脱殆尽。似乎泪水不愿意一流而尽，它还在找那个让她忘记害怕，铭记坚强的男人，可惜它什么都没有找到。倒是第二天阿姨的一通电话把她召至家中。她急着见的人依旧没有出现。出现的只是一片叶子和一封书信：

    桃

    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只是幸福在放纵的同时却已经开始铺设结局。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天长地久了，以后再也不能听到你的声音了，再也不能听你的说怕了。其实我自己也很怕，怕你无法独自生存。所以送你一幅拼图，等你拼全它的那一天，你就会拥有坚强。永远要记住小男孩对小女孩说的话：“会活的叶子永远不会枯萎。”你永远都会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

    原谅我一直都没有履行诺言在签名上吻上我的爱，其实我好想把那颗装满爱你的心刻在信里随它寄给你。

    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没有我，你也一样可以。

    我爱你，一生不变。

    腾

    5月7号

    阿姨说，那是一场叫作sars的瘟疫，在她生日那天带走了他，只留下这封信。

    阿姨告诉她：他怕自己的声音出卖自己，让她猜出他得病了，所以才一直不给她打电话的。医生说他是不会支持多久的，可没想到他却一直挺过来了，直到你生日那天。那天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聚集那么多的力气说了那么多的话。也许他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等着祝你生日快乐。他的信都是我们代他写的，因为他的病很容易传染。他说他希望看到你永远幸福的活下去，这样他在下面才安心。

    阿姨颤抖的声音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可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的泪没有来。

    回到家里摘下那最后收到的一片拼图，补上的是两片叶子，两片相聚遥远的叶子。

    泪，终归是挡不住的，她放任自己的悲恸，让它们穿过屏障告诉他，她会永远坚强。

    feb7，20041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