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生的气也就消了。
放假后的第一个星期,林蔓过得格外忙碌。
她先去高毅生家探望了下,又去李文斌家陪李淑华和翠兰嫂说了半天话。之后,她挪了一部分钱和全国粮票出来,塞进信封里,连着问好的信一起寄给白秀萍。
前些日子,魏小雨给她寄来信,她还没来得及回,趁现在有空,她仔细地回了。魏小雨在信里,代母亲问崔蘅芝好。林蔓在回信里,酌词回复魏小雨,说崔蘅芝这里的情况还好。同时,她亦代崔蘅芝向魏母问好。
零散的闲事做完后,林蔓即收到上海寄来的包裹。包裹应已在邮局有段时日。因为大家都放假了,邮局里轮班的人有限,以至于使得她现在才收到。
包裹里装的全是林蔓爱吃的点心,金团、蟹壳黄、双酿糕……只可惜,许是因为在路上耽搁的缘故,又在邮局里多待了些时日,林蔓拿到手里时,已经没一个能吃,各个冻得像砖,进暖房化了后,形状都不成样。她不由得大叹可惜。
当假期进入第二个星期后,林蔓做完了该做的事,便彻底闲了下来。有一天,她窝在床上看书,忽的听见外面郑燕红的敲门声。
“小蔓!打牌。”郑燕红在家亦呆着无聊,便拿了扑克牌上门找林蔓。
林蔓纵身跳下床:“我再去找两个人。”
不多一会儿,同样无所事事的严英子和胡锦华也来了。
四人围坐一堆,开始斗地主。起初,他们在烧煤炉边打,围着一张矮桌,一旁的炉火烧得正旺。当到吃饭的点时,她们就挂一口锅在烧煤炉上吃锅子。什么萝卜啊、白菜啊、酸菜啊、大骨头棒子等等,总之地窖里有什么,她们便往里搁什么,就着烧心暖身的二锅头吃。等她们酒足饭饱后,再又开始一轮牌局。
渐渐的,林蔓和郑燕红犯懒,改坐到床上。于是,严英子和胡锦华搬椅子挪到床边,大家继续围着床打。
外面风雪连天,屋里暖洋洋的,黄澄澄的灯光摇曳,恍惚间,屋子里愈发舒服像天堂。
渐渐的,严英子和胡锦华也坐在了床上。四人打着牌,闲谈到半夜。有人小憩了会儿,天亮时醒来,另三个人还在打牌。四个人,每人都或裹或蒙着条棉被,一局局地打下去。也不知怎的,出门和下床皆变成了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胡锦华,去供销社去买瓶烧刀子来。”林蔓道。
胡锦华道:“我房间里还有点二锅头,凑活凑活吧!”
严英子道:“郑燕红,你待这么多天了,不回去没事?”
郑燕红打了个哈气,更裹紧了被子:“我托人跟我爸妈说了,这两天睡这里。”
“谁去把锅子热热,再加点菜。”林蔓懒懒道。
“嗯,”严英子、胡锦华、郑燕红异口同声:“还不饿,再忍忍吧!”
林蔓苦笑。她想喝水,蓦地记起暖瓶已经空了,锅炉房在一楼,一想到要穿上棉大衣,走下冰冷刺骨的楼道,她立刻打消了念头。
“嗯,那就再忍忍吧!”林蔓亦附和了句道。
“林蔓同志,你的加急电报。”
一个突破最低温度的清晨,温度直降至零下40度。
林蔓刚刚补了一觉醒来,听见邮递员在敲门喊话。
“一个4。”郑燕红甩了张牌道。
“一对2。”严英子伸手出被窝,甩了两张牌。
胡锦华喝了口热茶,打了张单牌道:“勾。”
一张4最后甩下,胡锦华收了所有牌。
林蔓拨开现在眼里只有牌的三人,披上一件军棉大衣,打开门。冷冷的寒气猝不防地迎面扑来,她禁不住打了个颤
“你是林蔓?签个字。”邮递员戴着厚厚的皮棉手套,他脸上、鼻尖、嘴上皆挂着少许白霜,稍一开口,即有团白气吐出来。
林蔓利落地签下名字,问邮递员电报内容。
邮递员道:“20日回,江北码头等,峰。”
“20日。”林蔓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蓦地,猛然惊醒,“不就是今天。”
顷刻间,外面的风寒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郑燕红、胡锦华和严英子眼睁睁地看着林蔓以最快速度披上衣服出门,连招呼都没有打,就扬长而去。三个人的眼神都有些涣散,郑燕红又打了个哈气,回头对严英子和胡锦华道:“不用管她,我们来打娘娘。”
在电报上,秦峰没说清什么时候到码头。到渡口后,林蔓问窗口售票员当天的班次。售票员告诉她,每两小时一班船,最晚8点钟结束。
渡口风冷,刮在脸上,寒得好像利刃。
林蔓站进供乘客等船的暖房,一班又一班地等下去。她想着秦峰随时会出现,于是每班船靠岸时,她都出去看,生怕把人错过了。
渐渐地,到了下午,秦峰没有出现。
渐渐地,天色渐沉,秦峰没有出现。
渐渐地,夜黑得深沉,破冰船在江上打出骇人的浪响。直到最后一班船靠岸,林蔓仍是没有见到秦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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