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休书一封,剃了头去当姑子呢。”说着,便流着泪走到贾母跟前就要给她跪下。
贾母忙弯腰将她抱住,一手安抚地抚摸许青珩的后背,一手指着王夫人道:“好端端的一团喜气,你又出来惹祸!一日不盯着荣禧堂这边,你便浑身难受不成?”
“祖母,二太太思虑周全,为侄子着想,侄子感激还来不及呢。”贾琏说着,也上前去跪在贾母跟前,“老太太,我们虽是新婚燕尔,但孰轻孰重还分得清。家里上下,自然是老太太、大老爷最重。若叫我只知道伺候老太太、大老爷,耽误了前程,是不忠;只知道奔前程,不顾老太太、大老爷,是为不孝。索性如今青珩愿意留下照顾两位老人,也算是忠孝两全了。”
“好孩子,快起来。”贾母忙挥手叫贾珠、宝玉二人将贾琏搀扶起来。
贾赦也有些着急地道:“起来吧,你们年轻,来日方长,一任才几年?还在乎那几年呢。”
贾琏站起身来,见许青珩还扑在贾母怀中,便又伸手搀扶了她一把,将她的手握了一握。
“……侄子媳妇年纪尚小,只能管些内帐,外帐琏哥儿还不还放心交给她,”王夫人悄悄地将贾琏的委任状瞥了一眼,一边不屑那小小官职,一边遗憾贾珠年纪轻轻丢了官,“倘或家里有个什么事,侄媳妇慌了手脚,这可怎么着?”
贾琏眼皮子跳了跳,见许青珩在抹泪,就冲贾母拱手道:“待孙儿走后,日后家里诸事,还要祖母多帮衬一些。她只能管些小事,那些个大事大情,还得老太太给拿主意呢。”
贾母微微一笑,“这自是当然,你只管放心在外做官就是。”怕就怕,她把关的时候要拿了自己的体己去垫付那些花销呢。这么一想,心里一咯噔,疑心贾琏不叫许青珩管外帐、许青珩又拿着自己嫁妆发威,是这两口子唯恐被人算计,早早商量好的呢。
“琏哥儿,你尚未去吏部报道,且去吧,王爷府上备了厚礼去道声谢,许家也走一遭,你林姑父家也去说一声。”贾母将委任状递给了贾琏,又望了眼许青珩,和蔼地道,“知道你是好孩子,叫你才进了门,就受了委屈。你也回去帮琏儿整理行李吧。其他人都散了吧……环哥儿,你姨娘呢?”说着冲贾环招手。
贾环得了贾母好脸色,立时凑到贾母跟前道:“昨儿个姨娘说吃了饭肚子疼,这会子歇在家里呢。”
王夫人一凛,瞥了眼不识好歹的贾环,暗道贾母这会子是要替贾琏出气了?但看贾琏走了,这么大的荣国府,许青珩一个人怎么当!
“太不仔细了一些!老二媳妇,我前儿还说赵姨娘的饭菜要仔细一些,偏又出了这档子事!”贾母有意发作道。
贾环年幼,见贾母维护赵姨娘,不由地面上露出两分得意之色。
王夫人心知贾母心中赵姨娘不过是个玩物,这会子发作也不过是替贾琏出气,于是打定主意暂时忍了,就低着头道:“我听老太太的,叫厨房里仔细着呢,偏环儿姨娘新近就爱吃些外头古古怪怪的东西,她每常拿了钱打发小丫头去外头买,我这也拦不住。”
“连个姨娘都约束不住,倒替这边操心来了?”贾母嗔怒道。
许青珩见贾母当着他们的面训斥王夫人,正琢磨着是否要劝说一二,见贾琏、贾珠都去搀扶贾赦、贾政出去,便招手叫迎春、探春、宝玉等随着她退了出去。
待出了门,贾珠满脸惭愧地对贾琏又道了一声恭喜。
贾琏长叹一声道:“待我去后,家里还要靠二叔、大哥来帮扶。”说着,又对贾政拜了一拜。
贾政虚扶了一把,颇有些心虚地不吭声。
贾珠忙避让开,“你我兄弟,何必这样外道?快些换了衣裳去吏部吧。”
“是。”贾琏忙令小厮们送贾赦回荣禧堂,待贾赦走了,因见贾政、贾珠父子二人向后头梨香院去,宝玉、探春、湘云三个随着迎春去了迎春院子,便拿着委任状向警幻斋走去,走了几步,一回头,便见许青珩握着帕子跟着。
“吭。”贾琏咳嗽一声,见许青珩依旧跟着,便由着她,出了贾母院子门厅,再向前进了经还债穿墙山门,便道:“你也瞧见方才的情形了吧,若当真叫你管理外帐,就如将金子给了个小孩儿,活活叫人算计呢。”
许青珩低声道:“并不是在计较那档子事。”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红地望着贾琏,“怕你走了,也不会想我吧。”
“……兴许也会想。”贾琏斟酌一二,含含糊糊地道。
许青珩轻哼一声,顺着雕梁画栋的抄手游廊进了警幻斋南边屋子,入内,则见全福、全禄早捧着新领来的官袍等着呢。
“这芝麻小官做的。”许青珩从全福手上捧着的盘子里拿起官袍来,抖了抖,便又放下,自去寻了贾琏日常躺着的美人榻上歪着,又伸手去动棋盘上交错的棋子。
贾琏站直了令全福等帮他更衣,对着全禧捧着的镜子照看自己穿着官袍的模样,从镜子中望见许青珩的举动,先咳嗽了一声,随后见她不为所动,不由地又重重咳嗽了一声。
“你难不成还要将这警幻斋的东西全部带走不成?”许青珩手里掂量着棋子,眼瞅着贾琏炸了毛的模样,心觉好笑。
“只带些日常用的物件。”贾琏眼皮子跳了跳,当着全福等人的面不好叫许青珩放下他的东西,只能勉强忍着,听见门外赵天梁、赵天栋、朱龙、尤敢、李平、曹志锐、曹志坚、曹志成并金彩等人前来道喜,答应了一声后,令金彩进来,其他人散去。
金彩躬身进来,又对贾琏道了一声喜,望见许青珩在贾琏的榻上坐着,也不敢乱觑,低着头等贾琏吩咐。
“今次,我带全福、全禄两个小厮走……”
“多谢二爷厚爱。”正兢兢业业替贾琏整理官袍的全福、全禄闻言,喜之不尽地连忙谢恩。
没点到名的全禧、全寿略恍惚了一回,便一脸不甘地低了头。
贾琏眸光锐利地瞥了全福、全禄一眼,随后继续道:“赵天梁、赵天栋、还有曹家三兄弟这五个大小厮随着我去;管家么,令林之孝两口子并鸳鸯随着去。带去的行李,除了我常用之物,只带些京城土物送人,其他的都不必带了。”
“是。”金彩忙答应着,犹犹豫豫地望着许青珩,开口问:“不知奶奶要打发什么人随着二爷去任上?”
许青珩一呆,心知金彩说的是打发丫头随着贾琏上任了。尚未开口,就听贾琏道:“只叫林之孝家的与鸳鸯两个跟去打点地方上的女眷就够了,旁人不必跟着同去。”
“是。”
“至于其他人,留下好好看家,叫家里上下不得多事,其他规矩照旧。我虽不在京城,但京城的消息,每月写了信,事无巨细告知我听——此外,大太太那边,她怕是将一个地住腻了,叫她换个地方再住。还有,赵姨娘若果然生了,怕大老爷也会动了再生一子的心思,劝解不过,就由着他吧;若有宫里来的小太监,只管拿了银子打发他去,不要吝惜钱财,还有,”贾琏略顿了一顿,暂时没想到旁的,就对金彩挥了挥手,“罢了,就这些了,去吧。”
金彩答应着,便躬身退下了。
“四哥顾虑这么周全,果然是叫我高枕无忧呢。”许青珩轻叹一声。
贾琏笑道:“这本是为人夫该做的。”
“为人夫该做的,岂止这个?”许青珩意有所指地道,眸子向这室内之物上梭巡过去,嘴唇动了一动,待要说叫贾琏将这些日常所用之物留下,好叫她睹物思人,思量一番,又歇下这心思,将手上棋子放回原处,便起身道:“行程将近,你来往应酬多,晚上不必去我去点卯了,就在这边歇下吧。”说罢,便款款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