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翎继续道:“我再问他,如今读什么书,有没有考取功名振兴门楣的打算。结果听他讲了一通歪理。”
“在他看来文死谏武死战倒是错的,更将一众官员贬为国贼禄蠹。”
谢翎表示不能理解,毕竟这不是连他宁荣二府的老祖宗们一起骂了进去嘛。
商婵婵心道:不错了,连宝钗、湘云这样的姊妹兼美人儿劝他读书,他都能甩下人家就走,再不就翻脸将人家请出去。
谢翎这种男人在他耳边念叨这些话,贾宝玉没有当场骂他就不错了。
其实贾宝玉当时是很想义正言辞的骂退这位满心功名利禄的俗人。
然而谢翎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看过去,贾宝玉再思及对方往日一言不合就打人的名声,就勉强将话咽了下去,表示懒得与这种莽夫糊涂人多说。
所以才勉强应付了谢翎两句,这些话如今又传到了商婵婵耳朵里。
商婵婵摇摇头:“身为男人不思建功立业,振兴门楣就算了,甘于恬淡寄情山水自然也是一种活法,只是总不能日后连妻儿都养活不了吧。那不管谁家的女儿嫁给他可不是都得受苦?难道叫妻子拿自己的嫁妆养活他不成?这也能叫做男人吗?”
至此,商婵婵才算放下了木石良缘这种妄想。
林黛玉,值得更好的男儿。
谢翎静静的陪她走了一刻,见她的目光忽然目不转睛盯着一个灯,便买了下来道:“这是蜀地才有的一种野兽,叫做山罴,当地人也叫它食铁兽,说他能咬碎金铁。”
才不是什么食铁兽,是大熊猫!商婵婵在内心反驳道。
只见这个黑白拼接的彩灯赫然便是大熊猫的模样,只是比她印象里的国宝要凶厉许多,但还是让她非常亲切。
“它不吃铁块,吃竹子。”商婵婵从谢翎手中接过灯。
谢翎想了想:“书中并不是这样记载的。只是蜀地多竹,若没有铁铜之物,大概他只能以竹子充饥吧。”
……你这个没有文化的古代人,商婵婵暗自腹诽了一句。
但她还是欣喜的打量着这盏灯,斑驳的烛火映在她软绵绵毛茸茸的兔子面具上,越发显得她目如点漆。
谢翎忽然觉得心中一软。
想到商婵婵刚才批驳贾宝玉的那几句话,他便主动开口道:“我们家虽不是最顶尖的世家名门,但也是三代公侯,簪缨之家。而我也有心仕途,子承父业,日后在军中闯出一番作为。”
这就是告诉商婵婵,贾宝玉那样的男子不堪为人夫,自己跟他很不同。
在他剖白了一番谢家的家底和他自身的志向后,只觉得心跳如鼓擂。
哪怕幼时第一次跟着父亲目睹战场时,也没有这样的紧张和激动。只得暗中将拳头捏的死紧,这才保证了声音的平稳。
他看着商婵婵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放心。”
商婵婵:???我放心?我放心什么?
你谢家的传承富贵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家也很不错啊。
而且这位谢公子不是以语死早著称吗?怎么今天是吃错药啦,跑到我面前炫耀起来了。
你子承父业能做大将军就了不起吗?我大哥未来子承父业说不定还能做宰相呢。商婵婵表示很不服气。
难道是……商婵婵只觉得眼前灵光一闪,宛如醍醐灌顶。
谢翎他是看上了林姐姐!怪不得他方才把贾宝玉贬的一文不值,现在又在我这里炫耀谢家的家世和他本人的能为。
于是商婵婵在脑海里快速过滤了一下谢翎的信息:出身皇后母族承恩公府;商太后曾亲口说过谢家格外富贵;太上皇和皇上常年将他和五皇子这位嫡子一同教导,多有夸赞,说明谢翎必定颇有前途。
除了长相严肃早熟了一些,谢翎各方面条件果然都是上佳,可以纳入考虑范围。
商婵婵盘点过后,准备给谢翎一个机会。
于是她笑了笑,点点头,对谢翎这位姐夫备选人释放了一点作为黛玉娘家人的善意:“是吗,那很好啊,希望谢家哥哥早日做成大将军。”
我林姐姐那样的才华横溢,要是嫁给这样的武夫还是有点可惜的。
但如果谢翎做了大将军,夫人能有一二品的诰命,也算勉强合格啦。
谢翎看着商婵婵面具后的眉眼弯弯,听着她柔和的语气,只觉得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
被对方家族认可很重要,但被未来妻室本人认可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这,他还有点感激那位给他做了反面典型的贾宝玉。寻思到时候四大家族倒台,贾宝玉若是没有罪名入狱流放,只是无所依靠的话,自己很愿意为了今天的衬托之情,送贾宝玉些金银安身。
而这头,谢翎和商婵婵虽然是鸡同鸭讲,说的驴唇不对马嘴,但彼此还都非常满意。
于是商婵婵非常大方的交给了谢翎下一个消息:“荣国府放印子钱。”
本朝放贷可是律法中写明的犯罪行为,虽然许多官宦人家都让仆役私下做这件事儿,但终究还是违法乱纪之举。
爱惜羽毛的人家儿都不会去做,反正保宁侯府就不干这样的事儿。
谢翎点点头:“这个我们知道,只是对四大家族来说,买卖官职都是常事,这等小罪他们更不放在眼里了。”
“那包揽诉讼暗害人命呢?”算一算凤姐儿这时候已经在铁槛寺大包大揽过了。
虽则商婵婵对王熙凤还是喜欢的,但凤姐儿行事却有其刻毒之处。
谢翎想了一想:“你说的是薛蟠打死人,贾雨村替他抹过的事吗?说来这件事还是令尊商侯爷顺藤摸瓜查出来的。因这贾雨村是林公举荐,贾家替他谋事复起的,所以令尊便叫人盯着他,倒查出了此事。”
商婵婵摇头:“还有一事。荣国府琏二奶奶在为秦氏送灵到铁槛寺时,曾在他们家庙馒头庵,受了一个尼姑的贿赂,要做些什么事。你要是方便,抓了那个最老的尼姑问问就知道了。”
倒不是商婵婵含糊其辞,而是她可不是黛玉那种过目不忘的智商,白看了红楼梦许多遍,但仍然记不清凤姐包揽的具体是件什么事。
那章她光看秦钟调戏小尼姑去了。
当时还道,怪不得呢,原来不是自己亲姐姐,不然不能送灵的时候一点不伤心,倒是跟小尼姑分别时很伤心。
这要是亲姐弟,真是禽兽不如了。
谢翎点点头,却也疑惑:“这等事也可算是荣国府内阴私之事,你如何得知的?切莫以身涉险,这些探查之事本就是我们男人该做的。”
商婵婵提着灯左顾右盼,笑道:“不危险的。”
看书有什么危险的。
但口中还是解释道“你不知道那位琏二奶奶,最是喜揽事办,显露才干的。当然她的能为比贾家那批男人们强远了。而且她胆子大着呢,亲口说过她是不怕阴私报应的,什么事她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之后凑近了谢翎,神神秘秘道:“她还说过一句呢,便是人家告贾家谋反也不怕。”
光这句话要有心人听了去也不得了。
谢翎不期然她忽然凑过来,只觉得鼻尖一阵淡淡的香气,连忙退了一步,生怕让人听见他剧烈的心跳。
好在街上行人极稠密,大家都挤在一处走,互相躲避间进退倒也不引人注意。
商婵婵没有在意谢翎的动作,她只是在想凤姐儿。
其实她是真是很喜欢王熙凤的,那当真是脂粉队里的英雄,偏生落在末世的凤凰鸟。
荣宁二府贾珍贾琏之流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捆在一起也不如她,到后期若不是她百般操持,荣国府面上的架子只怕都保不住。
只可惜她生作了女儿身,王家又不曾教女儿读书识字,更何况教导规矩律法了,只是任意妄为,许多事情走了邪路偏道,才落了个凄凉的下场。
要是她生在现代读书学习,天下之大任其发挥,保管是个出类拔萃的女强人。
她想着凤姐儿,难免有些唏嘘。
于是便道:“那位琏二奶奶虽包揽诉讼放印子钱,但也少不了二房王氏的推波助澜,这就是他们贾家两房的明争暗斗了。总之,若是那位琏二奶奶没做下什么大的恶事,我倒想请你网开一面,她从前倒是对我与林姐姐还不错。”
商婵婵并不知道她那几句话真能让凤姐儿悟了,虽则从前做下的不能悔改,但如今已经不放印子钱了。在府内更只服侍贾母,连管家都要扔下了,自然少了许多日后犯错的机会。
而这里谢翎见她由兴致勃勃转为低落,便劝道:“你身体弱,不要多思忧虑,万事都有我们呢。”
商婵婵再次颇具深意的打量了他两眼:他在关心自己?倒是很聪明,知道自己跟林姐姐关系好,于是曲线救国。
这是想让自己替他说好话?
想起谢翎自幼被当做哑巴那个典故,商婵婵心道,如今挤出这么多话也是难为他对林姐姐的一片心了。
于是笑道:“我明白谢家哥哥的意思,你放心便是。”
我会找机会替你说好话的。
谢翎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分明的笑意:啊,未婚妻听了我的关心,还叫我放心。
真是美好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谢翎:原来最可怕的不是追妻火葬场,而是我以为成功了,结果对方发给我一张好姐夫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