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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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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好的白绸,“公子不是要写血书?”听了她的话,不知是手上疼还是怎的,孔竹安紧皱着眉头别过脸去,咬了咬牙说,“去一旁坐着,不要再说话。”

    文玉戈不知自己怎么惹到了他,心中有些失落,乖乖的走到窗边跪坐下来。她偏着头,好奇的望向他那里。却见他将手上的血在白绸上沾了沾,端详片刻后,又在桌上拿起杯中的残酒滴在白绸上,使血迹晕开。他弄这个字不像字,画不是画的,使文玉戈心中纳罕不已,却又谨记着他刚刚的话,不敢开口去问。

    又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血迹干了,孔竹安才将白绸揉皱了,撇到床角,然后出门去叫奴仆,婢女仆妇们进来后,先是贺了喜,才分开做事。开阳摇光为她穿衣时,两个仆妇收拾床铺,翻出那块白绸时,便都掩嘴笑了,还偷眼看了看新人,孔竹安正一脸坦然的被服侍着穿衣,倒是文玉戈,被人看见白绸时略撇了撇嘴,开阳看见自家小姐的神情便也低着头跟着笑了。

    婚后三日归宁时,文庸和孔竹安,这翁婿二人一见面便有说不完的话,文夫人却是携着女儿来到文玉戈在家的闺房中。文夫人先是问女儿在夫家吃的好不好,睡的惯不惯,夫君待你如何。文玉戈哼哼哈哈的说,好好好,都好。话还没说完,她便扑进母亲怀中,撒娇道,“母亲快抱抱我,这几天你和父亲都没疼到我!”

    文玉戈本就瘦小些,如此噘着嘴钻进文夫人怀中便更像个小孩子了,文夫人拍着女儿的背又怜又爱的说,“都嫁了人,怎么还像是长不大一样,我看呢,你嫁给孔公子真是嫁的极好,若不是他父母亡故的早,你这个样子怎么侍奉公婆啊?”

    文玉戈嘿嘿笑着,腻在母亲怀中。文夫人想了想,笑着在女儿耳边问,“那日洞房时如何?孔公子可还体贴?”文玉戈皱着眉想了想,“酒喝得醉过去了,不记得什么了。”文夫人听了,哭笑不得的回头去看站在后面的袖姨,袖姨笑了笑,灵机一动的上前问,“小姐,疼是不疼,你总记得吧?”

    被袖姨这么一问,文玉戈脑海里立即出现了孔竹安被刀割破手时呲牙裂嘴的样子,她便想当然的回答,“疼,当然疼了!出了血能不疼吗?”

    文夫人和袖姨听她这么说,全都放心的舒了口气。

    其实,人活得久些,想事情就尤其容易偏,无他,心满脑杂,以己度人。正因如此,相比成人,小孩子便殊可爱些。文玉戈年纪还不大,更加上心思纯净,聪敏活泼,所以这样的可爱,她也有。若是际遇好,她的这份赤子之心,还能葆存得更久。

    归宁时,文庸又给女儿留了题目,叫她写文章。所以回到孔宅后,入夜,居所外间的长几上点了一盏铜制的莲花油灯,文玉戈在几案一头执笔写着文章,她时断时续的写着,总难集中精神,因为孔竹安就在几案的另一头看着书,他却是看得津津有味,一副物我两忘的样子。

    文玉戈涂涂改改,勉强将文章写好后,拿出竹简来正要誊写,却听见孔竹安在一旁悠悠的说,“文章写成这样就敢誊出来,老师明日怕是要骂人了。”文玉戈捏了捏手中的笔,耷拉着眼,气馁道,“不知怎的,今日总也写不好。”孔竹安略笑了笑,挪到她身旁坐下后,将手伸到她面前。文玉戈看着他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那般的美,手稍动,便秀竹临风一般的洒脱文雅,她看得走了神。却听见孔竹安在她耳畔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笔,笔给我。”

    文玉戈窘得红了脸,小声辩白,“我在想我哪里写得不好呢,”说着,将手里的笔递给他。孔竹安接了笔,又把文玉戈写好的文章挪到自己面前,心不在焉的说,“哪里都不好,不过,不是没得救。”之后他提笔在一旁写了两句话,复而转头看着文玉戈说,“开头要这么写,你父亲最爱这样的起文。”文玉戈捣蒜似的点着头,抬眼看他,他的脸在不足尺远的地方,星眉朗目,映在铜油灯下,那是画儿都比不得的美。孔竹安还在恪尽本分的边说边改,可文玉戈的耳中,却不知还能听进去多少。

    过了一些时候,文章终于改完了,文玉戈拿来一读,顿觉脱胎换骨,化腐朽为神奇。她不禁连连称赞,孔竹安却困惑的说,“你以前写得文章也很好,不至如此啊!”文玉戈听了,眼睛一亮,“你读过我写的文章?”“自然,你写的东西,那些男学生总会想尽办法的抄出来!”“那你抄过吗?”“碰到好的,会抄!”

    第二日,文玉戈美滋滋的将文章交给父亲,文庸才读了几句,脸就青了,待到读完后,他那张脸,与猪肝同色。强忍到学生们散去,文庸气恼得将他们两个叫去了书房。

    才进书房,文庸便把书简啪的一声扔在了文玉戈的脚下,怒不可遏道,“说!这文章是谁写的?”文玉戈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我写的。”“胡说!”看见父亲的胡子都要气炸了,文玉戈又补充,“他就是帮我改了改。”看着文庸依旧瞪着眼,一脸怒气的样子,文玉戈才低下头,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开头结尾替我写的,中间改了大半!”

    文庸咬着牙训斥,“混账,真是越发的出息了,还有你,”文庸转而指着孔竹安,“一向稳妥,却做出这般事来糊弄我!”孔竹安见老师这么说,便上前一步,坦坦然然的说了一句话。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文庸便登时眼冒金星的将他们匆匆赶了出去,骂是骂不下去了,他们竟也没挨到罚。

    孔竹安说,“我看昨日她累得很,便想与她早些歇息。”

    回去的路上,文玉戈坐在马车里,捧着膝小声抱怨,“你都不知我父亲能看出你写的东西吗?”孔竹安侧身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外面,闷闷的说,“我怎么知道,以前又没替人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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