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了,从车里下来一个笑眯眯的胖子,正是钱明文。他夹着黑色小皮包,冲我招手打招呼。
我笑着说:“钱哥啊,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钱明文只是跟我招手示意,并没有过来,而是屁颠屁颠的把车门打开,上半身探进去,时间不长从里面搀扶出一个老太太。
这老太太鸡皮鹤发,佝偻着腰,大热的天穿着一身黑色对襟的褂子,一张脸皱如核桃,眼神极其诡诈。
她这么一出来,我情不自禁就打个寒颤,觉得此人不一般,气场都有异于常人。
车里还下来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他们对这个老太太简直太爱护了,众星捧月一般,来到厂区门口。
我正津津有味的看着,钱明文气喘吁吁过来:“兄弟,开门啊,高人来了。”
“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找谁啊?我哪能这么轻易开门。”我说。
钱明文急了:“是你们厂长老侯叫我来的,咋还不让进门了,我给他打电话!”
他对着老太太和那几个中年人谄媚地笑笑,然后夹包打着手机。我看的心里不忍,现在的情形大概能看出是怎么回事,这胖子就是掮客,中间人。厂里托他找高人,他就找来这个老太太,忙前忙后挣的就是中间这份辛苦费。
传达室电话响了,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厚重的男中音:“值班室的,马上开大门,把外面人引进来,到厂区办公楼前等候。”
“你谁啊?”我没好气地说。
“我是侯德明,事后会给你补办手续。”那边说着。
我一听,咽了一口唾沫。姓侯的,说话还这么霸气,还有谁,肯定是侯厂长。
我赶紧把门打开,司机开着车进去停车了,我引导其他人到厂区门口。办公楼前侯厂长带着四五个人已经在等候了,这里有焦经理,还有负责办理入职手续的办公室主任,总而言之都是侯厂长的心腹。
他们看等的人来了,赶紧过来嘘寒问暖。
我在旁边看着津津有味。这时有人吼我:“看什么,赶紧走!”
我十分不客气地用手电去照他,正是焦经理,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晚上巡逻值班,咋的,这是我本职工作。”
焦经理被手电光晃得一时睁不开眼,正要破口大骂,侯厂长撇了我一眼:“我记得你,那天江边社戏出乱子,是你点的爆仗解围。”
我笑着说:“厂长你还记得啊,正是我。”
侯厂长看着我,想了想说:“一会儿你也跟着来。”
焦经理说:“厂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找个打更的一起……”
侯厂长瞪了他一眼,轻声呵斥:“闭嘴!”
焦经理害怕了,果然闭着嘴,一张脸成了紫茄子色。
我心头暗爽,活该。
众人进了办公楼。我的资历是所有人里最小的,如果没有厂长特批,我根本没资格混进来。
办公楼一楼,有个临时接待的会客室,众人落座。我还算有点眼力见,用纸杯在旁边的饮水机旁边接了水,给每个人都送上一杯。
侯厂长看着我,点点头,示意我到后面去坐,不要干扰他们说话。
会议室中间是椭圆形的会议桌,靠桌子一圈是正式的会议座位,后面靠墙是专门安排做会议记录的,我就坐在靠墙的角落,看着他们说话。
两伙人先寒暄了一下,钱明文正要切入正题,侯厂长做个手势示意他先等等,说一会儿还有人来。
众人喝着水,等了十几分钟,外面脚步声响,进来四五个人。
我在后面一看,有些眼熟,想起来了,这些人都是昨天来闹事的家属。
侯厂长请他们这些家属代表落座,道:“人都齐了,大家别吵也别闹,今晚把事情处理明白。”
几个家属代表阴着脸,有个年长的老头说:“侯厂长,你是明白人,也是讲道理的,我们就看你怎么处理了。”
侯厂长示意钱明文可以说了,钱胖子清清嗓子:“各位,我这次为了咱们厂子,三顾茅庐才在上峪村为你们请来了赫赫有名的走阴婆婆。人家婆婆今年高寿都八十了,寻常的驱邪问事人家根本就不出山,有那工夫还不如自己修仙正果呢,我是卖着我的老脸,才请她老人家出来……”
有个家属代表马上重重一拍桌子:“侯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请神婆来?”
侯厂长淡淡说:“你先别急,官方的尸检说你们家属都是心脏病突发,而你们不信这个说法,非说是环境污染造成的,属于工伤。我不想推卸责任,这里终归有古怪,我今天请来这位高人,就是要看看怪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