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下跪求饶。
“你吓唬她们做什么?都起来吧!”皇祖母顿了顿,接着道:“皇上可真是日理万机,哀家前日便差人去请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可是记得还哀家的东西了?”
刘崇明没有言语,又往前走了几步。他没有入座,只是低头扫了一眼那案上摆着的两杯碧螺春。我有些害怕,生怕他瞧出些什么,毕竟我与他相隔不过几尺。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多问,稍稍侧头吩咐黄门道:“呈上来吧!”。
那黄门连忙弓腰上前,将一个紫檀木盒子恭恭敬敬地摆在皇祖母面前。
皇祖母将信将疑地拿过檀木盒,缓缓开启。刘崇明就李在她跟前,似笑非笑地垂眸望着皇祖母的一举一动,那神情就像在欣赏一出妙趣横生的折子戏,似乎还带了些戏谑。
果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皇祖母便已然怒不可遏,直接一挥袖,将那紫檀木盒扫到地上,那紫檀盒子骨碌碌的滚了几圈,正好落在刘崇明的跟前。
“虎符呢?哀家的护符呢你端过来一个空盒子究竟是什么意思?!”皇祖母气得咳了起来,我看到她握紧了拳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一登基,便免了你叔父的兵权,虽说他借兵予南楚,有过在先,哀家也不与你计较了!只是,你当初从哀家这借的那上百万雄狮的虎符,也不想还了么?”
“朕是天子,是天下之主,军政大权本该掌控在朕的手中,皇祖母从前也不过是代为保管罢了,朕只是将本属于朕的东西取回,又何来“借”之说?”他顿了顿,正色道:“忘了告诉您,朕既弱冠,已能亲政,又加之太皇太后您年事已高,朕一下旨让礼部着手撤帘了,就在这几日。”
“弱冠,你才弱冠,先帝年过而立之时,若是没有哀家在一旁扶持着,这北汉早就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你现在乳臭未干,还想着亲政?哀家可不能看着你胡作非为,将祖宗的江山社稷当作儿戏!”
“儿戏?那太皇太后您曾经又是演的一出什么戏呢?外戚专权翻云覆雨!满朝文武全都是你们魏家的走狗!北汉的万里江山究竟是姓刘还是姓魏?太皇太后何必不将那珠帘一掀,直接坐上那龙椅宝座,还要殿上那摆设作甚?!”
“你……放肆!竟敢这样污蔑哀家!哀家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北汉的社稷?不是为了守住你们刘家的江山?”
刘崇明笑了笑,望着皇祖母凛冽道:“那前年春旱,您差遣宣德侯去淮西赈灾,数百万两的雪花银从国库里拨出去,有多少落入灾民的手中?又有多少进了您和宣德侯的私库呢?真不知道!朕只知道那年淮西饿殍遍野,活活饿死的百姓足有三十万!!还有朝中大臣贪腐之风盛行,又是谁在庇佑呢?更有您器重的豪强外戚光天化日欺凌百姓,长安城里前些年还有因为争地一事逼死沿河数十家的案子,而那些逼死他们的人正是您的亲侄子啊!这就是您说的守江山?只怕哪日民怨沸腾、百姓揭竿而起时,你还在大梦中吧?!”
皇祖母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在一旁捂着胸口喘粗气。我也在帘后听得心惊胆战,我实在没有想到我的亲人会犯下这么多错事来。难怪当初刘崇明处死魏家之人时,百姓会那么高兴!如果我是一个局外人,我也会站在他那边,认为他做得对,是一代明君。可我偏偏就在那漩涡的中心,他杀死的那些人,偏偏又是我的至亲。
“朕不愿也不会做傀儡!”刘崇明敛着双目,双手微微握拳道:“朕不仅要君临天下,更要一统天下,朕要让全天下的子民都能看到河清海晏、盛世长安!”我闭着双目听着他说着自己的豪情抱复,我的脑海中似乎也铺成出一卷画轴来,上面勾勒着的正是他所构想的太平盛世。
我睁开双眼望着他,我知道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会成为一个名垂千古的好皇帝!我从来小便仰慕英雄,瞻慕圣君。只是,我如今却不能心安理得地去钦慕他,因为他的帝王霸业之上沾的都是我至今之人的鲜血。
我离他相距不过咫尺,却好像隔着整个天涯。
“既然太皇太后二十年前便处心积虑地欲将朕扶上皇位,那朕自然不会辜负您的一番心意。如今您身子抱恙,外头又是雨疏风骤,您不如就在这殿中安心静养,朝中之时便不劳太皇太后您费心了。”他虽是这样说着,却已是咬牙切齿。他这番话所指就是二十年前虢采女一案。
“你何时知道的?”皇祖母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朕四岁的时候,先帝将朕抱在膝上,告诉朕,朕的这双眉眼像极了朕的娘亲!”
我万万没有料到,先帝从始至终竟然知道这桩事!母慈子孝、伉俪情深原来不过是假象!是伪装!情爱在权势的争夺面前早已毫无颜色!
我想定是当时太后当政,外戚专权,先帝无法与之抗衡,于是他选择了隐忍,并将夺回江山皇权的重任托付到了刘崇明的身上。两代帝王的仇怨、隐忍,终于换来了如今的血洗朝纲,积攒了数十年的夙愿,终于在这一刻如愿爆发!
我实在没能忍住,“啊”的一声哭了出来!殿中死寂一般的静,我这一声显得极其突兀。我连忙捂住嘴,可惜还是晚了,只听见刘崇明高喝一声,“谁在帘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