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旗人爷们嘴里头说出来的话却还都是半天云里吹唢呐一般,听着倒是云山雾罩、响亮异常,可细一琢磨,却又觉着脚底下发飘一般,压根就落不着一处根基?
等得再求了天星行里能打上交道的朋友在四九城里扫听了一天,猫儿爷这才多少放心了一些——清华园里还真就有位谁的面子都不瞧、一门心思就做学问的老学究,身上也还当真挂着个火正门里供奉的身份,就连民国政府里头那些个高官,搁在这位教书先生面前也得守规矩、听吆喝。旁的事由且先不论,单就是这样一位清贵人物,那可怎么也掺和不到欺瞒诡诈的江湖路数里头来!
再论起火正门中那些调教玩意的师傅,这两天也都有人寻着天星行里人物说话,估摸着就是怕自己看不住那要紧的玩意,想求着天星行里人物伸手帮忙?
更有那四九城中有名的几位金石古籍玩家,也全都收到了那位清华园中教书先生的拜帖,说是要上门讨教金石古籍上头的学问,品鉴藏品、互通有无
就这么几样消息攒到了一块儿,猫儿爷这才把那壮年汉子说的故事信了七分——哪怕就是真有人要攒局算计自己手里头这只蜜狗,哪也犯不上下这么大本钱不是?
再者说了,能催巴得四九城中这么多不同场面上的人物都奔着这一个事由活动,这倒是谁能有这么大面子?
哪怕是那位在关外建了满洲国的宣统皇上,可也没了这么大本事呢吧?
说来也巧,这边才刚弄明白了北府造办处上门催办的事儿多少靠谱,那边厢叫猫儿爷琢磨上的三户城外商贾倒是都遭了潜行人物光顾。也都不知道光顾了这三户商贾的潜行人物到底走的是个什么章程,三户商贾的家库全都叫弄开了库门,可值钱的玩意倒是真没丢了太多,只是在那三户商贾的家库墙上留下来个猴儿的记号,显见得就是个刚出道的潜行人物想要戳杆子、立字号,这才闯到了那三户商贾的家库中显摆手艺!
叫这刚出道的潜行人物一扰,原本叫猫儿爷瞧上的那三户商贾人家自然对家库多添了防范,一些个当真要紧值钱的玩意更是换了地方仔细收藏,生生就把猫儿爷谋划已久的事由搅合了个稀烂。眼瞅着到手横财风吹水流去,再加上北府造办处那壮年汉子催逼得当真着急,甚至在猫儿爷眼前又拍下了几根小黄鱼,捎带手的还许了猫儿爷个北府造办处二等侍卫的名衔,猫儿爷也就只能乖乖听调听宣,跟着那壮年汉子蹲到了火正门堂口外的胡同中
估摸着把那蜜狗放出去一支烟卷儿的功夫,猫儿爷死死盯在了墙头的眼睛里,已经瞧见了那蜜狗轻轻摇晃着的尾巴。飞快地从袖管里摸出了个小瓷瓶,猫儿爷拿牙咬开了那小瓷瓶上的塞子,很是吝啬地把那小瓷瓶里的花蜜倒了一点在自己手指头上,这才伸着胳膊朝窜上了墙头的蜜狗摇晃起来。
像是闻着了平日里喜欢的花蜜味道,墙头上蹲着的蜜狗闪电般地跳到了猫儿爷平伸着的胳膊上,不管不顾地伸出舌头舔舐着猫儿爷手指头上沾着的花蜜,一条尾巴更是格外起劲地晃悠起来。
也都顾不上像是平日里那样逗弄不停舔舐着花蜜的蜜狗,猫儿爷瞪大了眼睛朝着自己脚下看去,却是压根都没瞧见脚底下有蜜狗叼回来的物件?
都还没等猫儿爷诧异地低叫出声,同样蹲在胡同墙根下的壮年汉子已然飞快地凑了过来,压着嗓门在猫儿爷耳边叫道:“得着了么?”
摇晃着脖子,猫儿爷很有些怯怯地低声应道:“统领爷,这回像是没得着?
一双眼睛猛然一瞪,那壮年汉子的话音里顿时带上了几分冷飕飕的阴寒意味:“没得着?我说猫儿,你可当真得琢磨明白了!今儿这趟差事要是办好、办成了,一个二等侍卫的名衔加十条小黄鱼少不了你的!可要是你把这差事给办砸了”
冷哼声中,把话说了一半的壮年汉子手中像是变戏法似的冒出来一支南部式手枪,冰冷的枪管重重地顶到了猫儿爷的脖窝上头!
被那冰冷的枪管戳得猛地打了个激灵,猫儿爷也顾不上胳膊上蹲着的蜜狗还在舔舐着自己手指头上沾着的花蜜,急三火四地朝着那壮年汉子低叫起来:“统领爷您别着急!这火正门堂口里养活着的玩意太多,许是我伺候的这玩意闻岔了味儿,这才空走了一趟!您再让我这玩意仔细闻闻那紫檀木的匣子,一准能得着一准就能得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