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其中道理却也简单,一来是豆汁儿着实便宜,五分钱一碗还能饶一碟子辣咸菜,配上俩马蹄烧饼、焦圈儿就能当一顿饭。二来是豆汁儿省事省心,端一锅豆汁儿回家当粥,一家人吃饭都省了柴火操持。
寻常卖豆汁儿的小贩,生豆汁都是拿着小车推着个木桶沿街贩卖,却从来都不会吆喝一声。而卖熟豆汁儿的小贩则大多是在路边支起个摊儿,扬声招呼兜揽主顾。能挑着一副锅灶挑子沿街叫卖熟豆汁儿的小贩,在四九城里倒还真不多见。
正自来回扫视之间,相有豹猛地瞧见个挑着豆汁儿担子从胡同口拐出来的小贩,眼神顿时一凝!
常年挑着担子求活的人物,差不离都有点驼背弯腰,脖颈子还都朝着前面略略伸展开来,为的就是让那扁担能搁在肩颈背上平坦之处,走起路来也都是顺着扁担晃悠的劲头一步一颤,使着寸劲儿替自己省力。
可眼面前瞧见的这挑着豆汁儿担子的小贩,瞧着已然是五六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头短发也早已经花白,把在担子绳儿上的一双手也是筋骨毕露,拿捏得那担子绳儿纹丝不动,显见得是个积年挑担子讨生活的行家。
但仔细瞅瞅那挑着豆汁儿担子的小贩肩头腰身,却都是四平八稳、端正无比,脚底下一步步蹚着道儿挪步,怎么看那都是在照着趟泥步的功架、使着立地生根的劲头,着实一副练家子的模样。
脚下加紧,相有豹三步并作两步地追到了那正准备拐进另一条胡同的小贩身边,压着嗓门在那小贩身边叫道:“掌柜的,劳驾您停一步,给来碗豆汁儿!”
贴着胡同口的墙根儿轻轻放下了担子,那头发都已然花白的小贩抬手从担子旁边取下一张板凳,再拽下个安着活络腿脚的小桌子靠墙撑开,一手掀开扣在担子一头铜锅上扣着的盖子,一边头也不抬地低声问道:“您来俩焦圈儿?”
打量着那温着豆汁儿的铜锅上头安着的两个紫铜耳朵,相有豹一屁股坐到了那张小板凳上,压着嗓门低声说道:“焦圈儿就要一个,掰开两半!”
压根也不因为相有豹提出的古怪要求所惊诧,那头发都花白了的小贩取过一个还有些烫手的焦圈儿掰成了两半,连着一碗刚乘出来的豆汁儿和一碟子辣咸菜丝一同放到了那张安着活络腿脚的桌子上。
捏起半个焦圈儿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相有豹却是把另外半个焦圈儿搁到了豆汁儿碗里,再拿筷子夹起些辣咸菜丝洒到了焦圈儿左近。
把豆汁儿碗轻轻推到了那掌柜的眼面前,相有豹瞅着那眉目不动的小贩低声说道:“掌柜的,劳驾您瞅一眼?”
瞥了一眼相有豹推到了自己眼面前的那碗豆汁儿,头发花白的掌柜依旧是一副沉静如水的模样,闷着嗓门朝相有豹说道:“这位爷,您是要我再给您添点儿咸菜不是?”
左右看了看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动静,相有豹也是闷着嗓门说道:“求您添俩眼儿就成!”
眼睛里蓦然闪过了一丝精光,那原本瞧上去并无出奇之处的掌柜顿时把手搁在了担子旁边搁着的扁担上:“这位爷,瞅着您可面生啊?”
端过了那碗豆汁儿,相有豹一边转圈儿吸溜着滚热的豆汁儿,一边含混着嗓子应道:“阿傍爷座下童子指的道儿,拜求您老日观阳世、夜看阴司!”
手上头略松下来一股子力气,那头发花白的掌柜上下打量着相有豹,一边微微摇了摇头:“前两天倒是得着了韩良品留下的信儿、说是阿傍爷叫人给拘拿起来,眼下也不知道在哪座暗窑里待着。可您这么快就打听着了?这位爷,火正门戳旗号可也才小半年的光景,可是真没想到私底下能有这么深的道行?”
头也不抬地一口气喝下大半碗豆汁,相有豹伸手一抹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抬手朝着那头发花白的掌柜一拱手:“韩爷交办的事儿,我火正门里已然应承下来,自然是该竭尽心力!还请您赶紧给韩良品韩爷捎个话,让他今儿晚上来我火正门一趟。临出门的时候,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能叫菊社里头盯着他的那些个碎催觉着韩爷这就要连夜出远门,而且这一去就不会回来!捎带手的,还得辛苦您在韩爷待着的那庄院左近城门旁边,备上几匹脚力!”
耷拉着眉眼,那头发花白的掌柜沉默片刻,方才微微点了点头:“能走夜路、趟雪地的脚力这事儿您甭操心,交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