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得是在明朝末年,尤其以江南苏州、松江地区为甚,逐渐蔓延天下!
到了大清国的年景。随着天下板荡、流民日增,原本有过一段时间偃旗息鼓的打行。却又在中华大地兴盛起来,名目也是花样翻新。仅仅在史书中有记载的,就有‘打行’、‘打降’、‘刀客’、‘命赏’等称呼,可做的却全都是收钱平事的勾当。
寻常打行之中,少则五人、十人结伙,多则百人、千人啸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从不问是非曲直,为祸乡邻甚烈。
嘉靖年间,苏州打行人物因应天巡抚翁大立严令苏州地方官员清剿打行人物,索性安排数十名身手矫健的打行好手拦路袭击翁大立车辇、掌掴其面方才耀武扬威而去。进而趁夜聚众突袭巡抚行辕、杀伤衙役壮班数十人,吓得翁大立携妻唤子、越墙而逃,这才侥幸保存了性命,着实让朝廷官员威风扫地!
经此一事,嘉靖爷龙颜大怒,着令翁大立待罪立功,严索打行中人,旬月间斩下人头数万,这才勉强把已然成了些气候的打行人物压制了下去。
大清国末年,军阀混战、烽烟四起,紫禁城里那位倒霉皇上都坐不稳那张龙椅,四九城中行商坐贾更是日日胆战心惊,有事也找不着管用的衙门口儿说话,也就只能花钱求打行中人拿刀说理。原本有过一段时间偃旗息鼓的打行,却又在四九城中兴盛起来。
估摸着也是四九城里的爷们从来都讲究个规矩来历,也不知道四九城中打行中人是从哪儿寻了个冬烘先生出的主意,居然就把史书中以春秋笔法记载的柳下拓当了祖师爷,日日香火不断、殷勤供奉,就连平日里收钱办事,也都逐步衍生出来一些行规。
应该也就为了让打行中那些刀头舔血的人物肯当真卖命,虽说在四九城里出名的打行中都有各不相同的规矩,但其中却有一条规矩一模一样——但凡是在嘬场面的时候伤了的,从打行公中挑费里治伤养身,直至痊愈。而丢了性命的打行刀客,更是要从打行公中挑费里拿出一笔开销送到家人手中,以绝后顾之忧。
有了这么两条规矩,原本就靠着一把子力气、两三下功夫,外加着一副混不吝的泼胆吃饭的刀客,在嘬场面时几乎全都是奋不顾身。哪怕是对方人数占优、手里头还攥着长短硬火,那些个打行刀客也敢红着眼睛朝枪口上撞,全然是一副以命换命的死战做派!
眼瞅着对面带着长短硬火的巡警都哗啦啦扯开了枪栓,嘴里头更是吆三喝四地诈唬个没完,朝着马车冲过去的打行刀客却依旧是脚步飞快,手里头尺二长短的点钢挑红刀闪着幽幽寒光,二话不说便朝着各自当面的巡警身上撩了过去。
虽说是手里头攥着长短硬火,可四九城里那些个巡警却当真没几个人擅使手上的家伙。按月发下来练习枪法的例份子弹,也都是刚出了巡警局的门口,转脸就找人换成了光灿灿、新崭崭的袁大头。平日里巡街的时候,也都是靠着空枪耍威风吓人。哪怕像是今儿这样要当真动手的场面,那刚拿到手的子弹也都没几个人朝着枪膛里填!
眼睛里瞧着那尺二长短的点钢挑红刀冷飕飕奔着自己心口扎了过来,好几个挡在了最前边的巡警全然忘了自己手头抓着的硬火中压根就没上子弹,只是慌慌张张地抬起枪口,朝着对准自己扑了过来的打行刀客扣动了扳机,但却压根就没听见枪响?
但凡是街面上斗殴火并。从来讲究的就是当面三板斧。能把对方赶冲能打的角儿一个照面放翻在地,那剩下那些个打边鼓、瞅人头的角色,从来就都是一鼓而下。
只一看顶在最前面的巡警压根都打不响手中的硬火,自己反倒是惨叫着被几个冲在了前头的打行刀客砍翻在地,打行刀客后边压阵的掌把子人物顿时哑着嗓门吆喝起来:“顺风!哥儿几个并肩子灌进去,压散了他们!”
话音刚落,总算是手忙脚乱把手里那支德造二十响推上了顶门火的衙内爷叫眼面前巡警那人仰马翻的场面一吓、勾在了扳机上的手指头一个哆嗦,爆豆般的枪声里,猛地将整整一个弹匣、二十颗枪子全数打了出去!
德造二十响手枪。原本就有个后座力太大的毛病,虽说德国人造出来的家什着实是结实精巧俱全,可就因为难以把控,就连德国人自己都不大乐意使唤。直到这德造二十响手枪流传到了中国的地面上,这才叫人琢磨出了个笨法子——把枪身横过来之后扣动扳机,借着那德造二十响后座力太大的劲头,整整齐齐就能扫出去一个扫帚面儿,尤其是面对着一群人冲过来的场面。这法子就更是对症下药,着实好使!
都不知道那位衙内爷是赶巧了还是蒙着了。手里头那支哆哆嗦嗦端着的德造二十响恰巧就是横抓在了巴掌里。死死扣住了扳机扫出去的这一个扫帚面儿,当时就把扎堆冲过来的打行刀客放躺下七八个,捎带手的还把俩巡警局养着的帮闲打成了个血糊糊的串糖葫芦!
伴随着那爆豆似的枪声响起,从朝前猛冲的打行刀客身后,一个扯破了嗓门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掌把子叫他妈巡警给打死了!哥儿几个,并肩子上吧!今儿这场面。朝死了嘬吧!”
吆喝声起处,已然冲得跟那些巡警搅合到一处的打行刀客全是一个愣怔,继而便捏着手里的点钢挑红刀,朝着各自当面的巡警、帮闲下开了死手!
打行中的刀客,差不离全都是由打行中的舵把子聚拢到了一块儿。这才能有了个扎堆挣钱嘬场面的机会。一旦舵把子叫人取了性命,那原本聚拢在这舵把子身边的打行刀客顿时便会成了没娘的孩子,或是仗着自己手上那些个三脚猫的功夫换堂口吃饭,或是拼着自己的运气拢住一帮人马、重打锣鼓另开张。
而这仅剩下的两条出路,却都要有能在人前拿得出手的场面活儿撑着,尤其是要为被人取了性命的掌把子报仇。要不然甭管是在四九城哪处旮旯,都得被人不阴不阳地拿话挤兑自己没义气、没能耐——听说您从前跟着的那掌把子没了这么长功夫,可都还没闭得上眼?
估摸着巡警局里那位衙内爷也是听过打行里头这条规矩,一边忙不迭地朝着人堆后头倒退着,手里头一边慌乱地更换着那支德造二十响的弹匣,口中兀自胡乱喊叫着:“都给爷顶住!只要是今儿能把这场面给爷嘬下来,前头许下的好处不论,一人手里头再添”
都还没等那位衙内爷把那空口许诺吆喝完整,也不知道打哪儿飞过来个黑乎乎的小瓷瓶,干脆利落地砸到了翻倒在地的马车上。也都说不明白从那瓷瓶里飞溅出来的是啥玩意,才过了不到眨巴眼的功夫,叫那小瓷瓶中飞溅出来的玩意沾染上的马车,已经冒起了青烟。再过得片刻功夫,泛着诡异青蓝色光芒的小火苗,已然在北风呼啸中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