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许是跟那些个驼行把式都烂熟的缘故,朝天伙房管事的一边搭手帮忙,一边却是朝这个留着花白山羊胡的驼行老把式叫道:“路老把头,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您这儿子在驼行里也是数得着的好把式了,怎么都到了家门口了,反倒是见红挂彩了?瞅这伤这是牛角挑出来的伤?”
也顾不上搭在自己儿子身上的老羊皮袄掉落在了地上,路老把头记得胡须乱翘地开口应道:“这都得怨我牛生龙门不吉利我就不该接应了这茬儿!”
耳中听着路老把头自怨自艾的话头,相有豹却是与谢门神对望一眼,抬腿把放在脚边的包袱朝着桌子底下踢了踢,这才扭头看向了那被人放到了桌子上的壮棒汉子。
大冷的天气里,驼行把式身上都穿着厚厚的老羊皮袄,里头还得弄上两件塞足了新棉花的厚坎肩,这才能护住胸前、肚腹那点热气不被寒风吹散。要是不这么穿着,只怕在大雪天走不出二十里地,那人就得给冻得剩下半条命去。
还有些更讲究些的。在那两层厚坎肩之间,还得再傍上一块熟牛皮做出来的围腰,既能保暖又能护身,骑在马上还能省去大半的腰力,真撞上了有截道的盗匪,厮拼起来的时候身上也算是多了一副厚甲。虽不敢说是刀枪不入,可怎么也能挡挡流矢。
可就是这么穿着,路老把头那儿子胸腹间也叫开了个大口子,差不多大酒杯粗细的一个窟窿直愣愣地敞在了肚子上,就连肠子也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估摸着是受伤之后,就有多少懂点医药的驼行把式在伤口上洒了药,可那血还是一股一股地从伤口里头朝着外面涌,撑得那壮棒汉子的肚子都渐渐鼓胀起来。这要是叫懂行的老把式一眼看过去,立马就能明白这是伤着了内脏、肚子里头有瞧不见的伤口在不停的出血。只怕几个时辰下来就能要了人性命!
虽说叫几个朝天伙房里的伙计搀扶着坐到了凳子上,可瞧着自己的独生儿子喊疼都喊得变了腔调,路老把头额头上的汗水,隔着厚厚一层防冷的羊油都朝着外面渗透出来,一双手狠狠拍着自己膝头唉声叹气:“这都怨我不该贪着人家给的银子多,替人专门去拣选那些个生了龙门角的犍牛这可怎么好”
忙不迭地给路老把头递上了一碗热水,朝天伙房管事的忙宽慰着路老把头:“路老把头,您这儿先把心放宽了些!我这儿已然打发人去请镇上的大夫了。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回来”
话音刚落,怀里抱着一大包红伤药的小伙计已然骑着一匹黑骡子奔回了朝天伙房。人还没跳下骡子便朝着朝天伙房管事的叫道:“管事儿的,这可真是邪乎了!镇子上头的医馆压根没开门,看着门的小徒弟说了,还没出师,不敢就这么出来给人医病!”
狠狠一跺脚,那朝天伙房里的管事顿时破口骂道:“你还能有点用不?就不会跟人好好说说?”
很有些委屈地抱着那一大包红伤药跳下了骡子。那朝天伙房的小伙计顿时叫开了撞天屈:“哪儿是我没跟人好好说啊?好赖话都说尽了,连旁边街坊都跟着帮腔,可那医馆里看门的小徒弟说死了就是不开门,更不肯出来跟我一块回来!这不是我怕耽误事,连镇子上药店里的骡子都借来了。抢着时辰把药弄回来再说!这大夫的事儿管事的,您还得另外想辙!”
几乎是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路老把头急得满脸惨白地连声叫道:“这可怎么好来人,选两匹好马去城里请大夫”
都没等路老把头把话说完,旁边几个早累得筋疲力尽的驼行把式顿时接口叫道:“都这时辰了只怕等我们到了城门口,那城门也都关了不是?”
“还有旁的地方有大夫没有?都不拘是不是坐堂设馆的,是大夫就成啊!”
“这时候就别裹乱了!就路哥这伤势,一般二般的大夫倒是也得能治啊?!”
眼看着急得满脸煞白的路老把头抱头乱撞,躺在两张桌子上的那壮棒汉子也渐渐地叫得没了声气,相有豹压着嗓门朝坐在自己身边的严旭低声问道:“严爷,您随身带着的,有能治这伤的药么?”
伸手从后腰上接下来个不大的家什囊,严旭把那家什囊在桌子底下递到了相有豹的手中:“里头有几丸同仁堂造的龙虎夺命丹,止血倒是挺管用的,可就是不知道瞅着这伤也耽搁了些时候了,是不是还能管用?!”
掂量着严旭递到了自己手里的家什囊,相有豹微微一皱眉头:“这眼瞅着要出人命节骨眼上,只怕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顾不上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