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吗?”
被戳穿了心思,平宁唯有低头不语。
汐瑶瞧她那懊恼的模样,看是不知该如何同纳兰皇后交差了,不由笑了笑“皇上指婚,哪里是汐瑶能左右的”
她长长一叹,干脆闭上了眼去,再道“我能左右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闻她言,平宁抬眸来,就见汐瑶合眸靠在车中,似是小憩过去了。
可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愿意卷入皇权之争,无法左右父皇的心意,对母后的好意更加以婉拒。
仿佛无论是皇兄,还是那位皇弟,只要与皇家沾了关系,她都拒于千里之外,她说只左右自己
难道?!
平宁心头一惊,脸上表情霎时僵凝“汐瑶,你——”
“生死由命,我心意已决,嫂嫂莫要说了,让我歇会儿吧。”
入了宫,时辰尚早,贵妇贵女们正随着纳兰皇后在畅音阁听戏。
汐瑶与平宁一起去到时,戏台子上正打得热闹,台下的夫人小姐们,按地位高低入座。
打眼瞧去,比那开春的花园还要缤纷艳丽。
正位上,纳兰岚正与袁雪飞交头说笑,俨然一副交心姐妹的亲近模样,而淑妃则面色温和如初,不时同她们二人搭上一两句。
平宁有一阵日子没入宫了,见到纳兰岚,顾不上礼数,快步先行到她身边,笑着便撒起娇来,而汐瑶由女官领近。
就在此时,纳兰岚、袁雪飞和冷筱晴倏的顿下各自的交谈,齐齐将目光投来,专注的望了她一眼。
却只一瞬间,都将视线收了回去,由得她跪下请安。
汐瑶得那三道一晃而过的眼神,扫得她心中发毛!
待她抬头来想再仔细看清,这三位在后宫叱咤风云的女人,又与之前毫无差别。
甚至纳兰岚只对她平平无奇的道了声‘起来吧’,就转脸握着平宁的小手说贴心的话去了,全没将她看在眼中。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的满头雾水,起身后,顾不上去寻相熟的人,赶紧找了个空位老实入座。
接下来就颇为寻常了。
台上的戏热热闹闹的唱着,台下不时得纳兰皇后等人叫好打赏,一切显得风平浪静。
可汐瑶越想越觉得纳兰岚的反映不对。
既然今日平宁特地来寻她一道入宫,更在马车上想说服她嫁与明王,这不问也知是纳兰皇后的意思,既然她已经留心到自己,那么何以会对她刻意忽视?
不由的,她再悄悄向那面瞥去,平宁仍在与纳兰岚说着话,看上去似母女间的闲聊。
然而两人没说多久,就见纳兰岚忽然蹙了蹙眉,遂回身招来身边的女官,耳语了几句,那女官就向畅音阁外行去了。
此举没什么稀奇,却莫名的让汐瑶更加不安,连台上唱了什么内容都没有听进去。
她入宫来,就已经打定主意拒婚!
但这并非求死。
她心中自有衡量,只因今日乃皇上的千秋宴,更是她自个儿的生辰,皇上断不会要了她的小命。
死罪是勉了,那难饶的责罚,她甘愿受下!
她只能以前生发生的来猜测一切,却疏忽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所有的一切早就不同了。
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慕汐瑶,她的利用价值也绝非替只是祁云澈的帝王路做铺垫的石子。
纳兰岚看中了她,又岂会只让平宁来做个说客就作罢了的?
她是不是算了漏什么?
忐忑的坐了约有半个时辰,眼看酉时要到了,千秋宴即将开始,畅音阁外,突见王福总管行了进来——
“皇上有旨,宣武安侯府慕汐瑶,太极殿面圣!”
一声通传,汐瑶彻底胆寒!
前世,前世
离开畅音阁前,看向平宁,果真见她对自己一脸的愧疚。
纳兰岚却始终扬着她高贵的头颅,眸光之中,运筹幄,谁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旁侧的袁雪飞,面带娇笑,毫不收敛的将汐瑶揣测打量仔细,更不乏个看戏的心思,只她眼里的戏,并不在台上。
而冷筱晴,则赠与了她一抹同情
这深宫幽幽,汐瑶一心逃离,却忘记避开这些厉害角色。
她知道前世又如何?掌控不住的,只有今生
太极殿。
祁尹政坐在质地高贵的黑色龙榻上,那身明黄的龙袍,时刻昭显着他至高无上的天子之尊。
殿内,只有祁煜风、祁明夏、祁璟轩和祁云澈作陪,甚至连奉茶的宫女都被屏退。
气氛说不出的诡谪。
汐瑶跟着王福走入,恭敬的跪下道了安,却久久不得平身。
她自不焦躁,笔直的跪着,任由深谙眸光将自己笼罩,一旁的祁璟轩看得着急了,刚向前倾了倾身子,想为之说话,却被祁云澈暗中不动声色的拦住。
再闻这空旷而肃穆的宫殿中,响起帝王沉威的话语声——
“太宗十三年,蒙国由北境进犯我大祁,先皇亲自领兵出征,不料两个月后,十万蒙族猛将围杀廖城,是你祖父慕展鹏,为朕的父皇杀出一条血路。接着,太宗十四年,还有十七年,你祖父统共三次救驾,武安侯由此而来,这是你慕氏一门的荣耀。”
祁尹政说话不快,却每个字句都能容人一番推敲揣测。
汐瑶自然明白,皇上没事怎会独独宣她来太极殿,与她话这个家常?
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她只能听着。
转而,祁尹政继续回忆道“天烨初年,朕初登大宝,南疆看准时机,犯我东北境,是你父亲慕凛,亲自请旨平乱,更在乌兰山亲手斩杀南疆王三个儿子,哈哈!”
说道这里,高兴得大笑起来,伸出手指了指汐瑶,深眸中被某种迫切的期望充满。
可是转而,那期望如星辰陨落,很快就消失殆尽了。
祁尹政痛心的叹息起来“若你是个男儿,定能为我大祁开辟疆土,在战场上建立赫赫功勋,慕汐瑶,你可知道朕实在不想收回武安侯府的世袭爵位,可是,你慕家已经无人”
汐瑶闻着,亦是心痛。
若她为男儿,定能如祖父还有爹爹那般,大杀四方,让长城外的胡人闻风丧胆!
若她为男儿,只要立下战功,继承世袭的爵位,娶妻生子,此一生,不必纠缠与这深宫中多好啊!
遗憾的是她慕家已经无人了。
唯剩下她慕汐瑶,仍旧是皇家待宰的羊。
沉下身去,她将前额贴于光滑而冰冷的地砖上,合眸,认命道“请皇上,明示。”
自古威胁皇权的,无论是谁,都必将斩草除根。
她慕汐瑶先有定南王世子冒死请旨,今日更得煜王与明王同时开口要她,加上这一年传遍京城的流言蜚语,真假参半,祁尹政怎可能还将她当作无用之人,放到自己最属意的儿子身边?
可若要杀,她慕家一门忠烈,更是太宗皇帝和祁尹政的救命恩人!
此女,杀不得
冷殿中,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住了。
汐瑶这时总算彻底醒悟,她为自己铺了一条只通死胡同的路,皇上决绝不会给她抗旨拒婚的机会,却早已经对她起了杀心。
“朕听闻,你有心为你父亲守孝三年,此话可否你真心?”
“是。”
“那么来年,你就为女官入宫,以此身份替你慕家的忠魂,为大祁尽忠此生吧。”
尽忠此生?
汐瑶面虽无澜,心中却涟漪激荡。
还是逃不过么?
祁尹政看穿了她的价值,不管是他想利用的,还是被人窥视的,他杀不了她,故而只能将她困在深宫,一辈子!
“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