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至于他二人各自有何要事,都未同汐瑶讲来。
这些时日,武安侯府除了鲜有访客,从前相比倒也变化不大。
只汐瑶的小叔慕少隐,终日在城中最大的那家赌坊豪赌不归。
就是偶时回来,也只往库房钻,取几样值钱的便又走得匆匆。
汐瑶回了闺房,由着四婢给自己换装,一边听张嬷嬷心酸的感慨“老爷在时,就是上门寻个酒喝的大人,一天都要来三两个,如今武安侯府落魄得半个月都没有苍蝇飞进来一只,三老爷又不管事,唉”
她忧心忡忡,不时往半透明的双面绣屏风里看去,似是想用那双眼看出汐瑶有没有缺斤少两一般。
想起连月来的风波,传言,还有姑娘在慕府所做一切,那二夫人竟糊涂成那般
再望那女子颈上的伤,更加心痛难当!
见汐瑶不语,她担心道“大姑娘就要伴驾南巡了,奴才们是跟不得的,到时候姑娘身边都是贵人,连端茶递水的宫女儿都稀贵,老奴知道如今姑娘让人省心,可老奴这心里真是”
说着说着,她话音黯然下去,疑似又要落泪了。
汐瑶已经累了整日,知道她是个爱掉泪的性子,却又实在没精神再去安抚她,忙道“嬷嬷勿要焦心,我人已经回了府上,谁还能伤了我去?再者,我已同二叔提出分家,二叔也是答应了的,三叔嗜赌便暂且由着他罢,等分家的时候,还能当个借口,把关系一并撇清,以后就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便也没有多难的。”
听到‘分家’二字,张嬷嬷表情也同苏氏最初听到时一样震惊。
可仔细做想,姑娘这个决定并非不好。
如今武安侯府只得姑娘一人,左右都无依附,今日虽有两位表少爷在,但毕竟不能时时留在京中照料。
这日子确实过得越简单,越顺坦。
罢了张嬷嬷自顾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然而思绪一闪,她再想,分家好是好,但听姑娘打算细致,语气果决,却全然没有提及为自己的婚事做考虑,若说是在等皇上指婚,瞧着也不像。
加之城中早有传言,说姑娘要为大老爷守孝三年,假如这是真的
“嬷嬷,怎不作声了?”
换了身素净的半袖纱裙,汐瑶从屏风后走出来,凝着她细问。
张嬷嬷以前在沈家做事,心思慎密,神思清明,这些年将武安侯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大小事务,连管家和梦娇姨娘都要时常过问与她。
所以汐瑶也想听听她在分家这件事上的看法,却不想她已经刻意避开,还是让张嬷嬷听出异样。
“姑娘,你实话同老奴说,你可有真心属意哪位公子?”
忽然得张嬷嬷直白的问,汐瑶愣了一愣,哑笑道“嬷嬷怎突然说起这个来了?汐瑶是要等皇上指婚的人,哪里能与自己做主?”
说罢她心虚的背身转出外厅去,说自己饿了,唤粉乔去问晚膳准备好了没有。
听她语气,再见她回避,张嬷嬷更加确定心中想法,追出去道“姑娘莫要糊弄老奴,姑娘的心思老奴都省得!只圣意难为,皇上特意将姑娘带在身边一并南下,已是对慕家最大的恩宠眷顾,若姑娘——”
“好啦好啦,嬷嬷想什么,我都省得!”
将同样的话回了去,汐瑶也知道皇上真要赐婚,她避无可避,若抗旨,无非两个结果:要么横竖一死,或者大难不死!
重生之后,她虽因对前世的记忆改变了一些事情,可更多让她始料不及的变数也齐齐袭来。
一如这次南巡,上辈子本没她什么事,而今她却在伴驾之列中。
只消想到每天都要与那么多皇子还有袁洛星在一起,明刀暗箭,躲都躲不过来,哪里有闲工夫去考虑十二月万寿节的赐婚!
况且她已不再是前世那个软弱好欺的慕汐瑶,皇上在才子宴上当众夸她聪明,那么还会将她指给祁云澈吗?
抑或者她会嫁给别的皇子?
到了这般时候,她也不知前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不走下去,哪里看得清晰呢?
今日在回府的马车上,听瑾瑜哥哥的话,沈家的态度早就明确,无需她多说,都自会与皇家撇清关系。
所以能不能与那囚笼彻底断了牵连,真只能看她慕汐瑶能使出多大的本事了。
沉思之余,张嬷嬷行到她身后来,止不住的劝道“姑娘心里玲珑,即便老奴不说也清明着,这次伴驾机会难得,与其等皇上指婚,不如姑娘自个儿拿了主意,再请示了皇上,岂不两全其美?”
回眸望她一眼,汐瑶叹息“真如嬷嬷所言,倒也容易了,圣意难测,就怕我当真钟意了谁,皇上却早就有了决断,倒时还不是竹篮打水。”
“皇上将那么多位皇子和公子带在身边,当中就没姑娘看中的吗?”
张嬷嬷锃亮着老眼盘算着,皇上怎可能心头没个想法啊,可她们姑娘乃忠臣之女,皇上可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应允要为姑娘指门好亲事的。
先说此次伴驾的皇子,八皇子祁成昊与十皇子祈裴元母妃身份低微,连张嬷嬷这等市井老婆子都知道他们两个是煜王的人,这便无需多想了的。
祁云澈虽得皇上厚爱,可骇人的流言实在太多。
有一次张嬷嬷在街上遇到云王尊驾经过,远远瞥了一眼都觉冰凉,瞧着都是个不会疼人的,不好不好。
那十二皇子就不一样了,出身高贵,才封了亲王,淑妃又贤德开明,况且姑娘就算做了璟王妃,也不可能时时入宫,王府里还不是姑娘说了算?
就算这些皇子们没希望,那定南王世子总成吧?
那定南王妃原先也看上姑娘了的,要不是大老爷去得突然,要不是皇上开了金口说要指婚,没准都纳征下聘,就等择良日了。
现如今姑娘已有十四,眼看要到及笄之年,这些日子张嬷嬷除了听着外面的风言风语担惊受怕之外,心里琢磨得最多的便是这件事。
汐瑶见她想得深入,一会儿凝眉做拒绝状,一会儿又微笑,满意得不得了,也不知她将自己卖给谁了。
觉得好笑之余,又不得不重新认真考虑。
这人要积多少福才能再活一世?
权当自己上辈子抄了太多经书,感天动地,有此机会重新来过,她可真真不想死在抗旨赐婚的罪名上啊真避无可避,不若真的要在此次伴驾的队伍中挑个对她胃口,顺她心意的,当作下下策嫁了?
想到此,汐瑶感到可笑又失落,多少人奢想的隆宠,她丁点儿都不想要!
酉时都过了,外面的天被红霞浸染大片,像是这天饮了酒,醉得没了边。
粉乔去大厨房瞧了回来,告说可以移步偏厅用膳了,汐瑶借机遁逃,生怕张嬷嬷再多说什么。
且不提皇上指婚,上辈子她盲目痴恋祁云澈,那下场让她至今回想起来都还想狠狠刮自己两个嘴巴子。
到底何为爱,何为情?她似乎从未真正懂过。
此生才刚刚开始,张氏虽恶,她肚子里无辜的孩儿却是自己亲手送下黄泉。
这样的慕汐瑶,可还有人会爱?如何爱?
她无措。
天烨二十七年,六月,芒种日,天子南巡。
此乃祁尹政登基以来最浩大的南下巡视,神策营精锐随行以护圣驾安危,随行之人近一千,历时三个月,将前往大祁二十余座城池,由北向南,看尽祁国山水风光。
而朝政则由煜王与明王共议处理。
由此,汐瑶不得不佩服天烨皇帝的诡诈睿智,
将他最在意的不动声色的放在身边,只有时时能看着才最安全,然后利用一颗颗的棋子加以堆积粉饰,最后这天下,祁云澈唾手可得。
那么她慕汐瑶呢?
随君南下,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