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几步一迈,已然穿行出去数里。
不久符法用尽,二人又慢了下来,方仲连施了三次缩地成寸之术,深入密林之中左右寻找,终于发现竹林渐稀,原本的参天毛竹变成了箭竹与文竹相间,不时有山石垒砌,几根紫竹轻垂,颇有野趣闲情。方仲轻喝一声解字,落在一丛文竹后面。
只见远处屋檐微露,长墙内楼台水榭在竹林中忽隐忽现,间次比邻,竟然是一处极大的庄院。周青悄声道:“是这里了。却不知哪里才是正门?”
方仲忽道:“小心!”二人一伏身子,竹林中走出几条身影,转了一圈。一人道:“方才这里铃响,难道是林中鸟兽无意中惊动了消息么?”
另一人道:“这几天风大,也许是枝梢刮到了。”几人说了一阵,又往别处去了。周青暗道好险。
方仲一拉周青,二人缓缓向墙边靠近。周青轻声道:“刚才那人说这里铃响,我们怎么听不到。”
方仲道:“也许有什么机关可以在别处察觉,我们还是小心些。”
周青点头道:“这里竹林遍地,挂个铃铛拦索的东西的确很难防范。”还未到围墙,忽觉脚下一绊,惊道:“不好,原来在竹叶里头。”
只听当的一声铃响,远处有人喝道:“真的有人!”沙沙声响,才去的几人踏着竹叶又追了回来。
周青急道:“被发现了,快跑!”伸手拉方仲要走,却见方仲掌心一晃,又一张符纸祭出,拉住周青,呼的一声,两人已消失不见。
庄院深处,一个年老家仆身着粗布衣衫,托着一个木质托盘,盘中放着一壶一碗,散发着浓浓药味,穿过竹林小径向一幢竹楼走来,到了门口,说道:“大公子,药煎好了。”
里面有人道:“拿进来吧。”家仆托着盘进门。门里面,一张竹席上躺着一条大汉,流着汗在那里咬牙忍痛。在他旁边,一个少年公子和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文弱少女面容悲戚的看着他。
那少年公子道:“童大哥喝过药后好好休息,这断手之恨早晚要报,等大哥康复了,先杀那擒来的女子解恨。”
大汉摇头道:“砍我手腕之仇兄弟已经帮我报了,杀不杀那女子还是问一下堂主的好。”
少年公子恨恨道:“何必问我爹,我若是他,早就杀到卧虎庄去了,岂会把这杀母之仇拖到现在。我之所以要擒那女子,就是想在家母灵前亲自手刃仇人。”说这话时,咬牙切齿。
在他旁边的那个少女皱了眉道:“大哥,你擅自做出这些事来,害得童大哥断腕,爹必定要责怪你。”
少年公子对她怒道:“我为母报仇,何错之有?”
少女道:“还是告诉爹的好。”
少年公子道:“好,我去面见爹爹,禀明此事,看他有何话说。”
那少女道:“我陪你去。”又对着那大汉道:“童大哥好好休息。”
大汉勉强笑道:“小姐不用担心,我粗壮如牛,养养就没事了。”那少女浅浅一笑,同那公子出门。
那少年公子在前,文弱少女在后,左穿右拐,到了一处高楼前。只见房前种了许多芭蕉,一个头抓双髻的小童在门前拿着一柄芭蕉扇,蹲在小炉前扇火煮茶。见到二人来了,忙道:“原来是公子和小姐,我去告之老爷。”
那公子道:“我爹怎样?”
小童道:“老爷在房内弹琴,要喝百花茶,命我去煮。”丢了芭蕉扇进房通报。不久出来道:“可以进去了。”二人整了整衣襟,入房参见。
卧房内一个看似眉宇清朗的中年人端坐在小几之前,几上摆放着一把古琴,提了手在那里轻轻弹拨,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正在调弦。
那少年公子进来施礼道:“爹,孩儿有事禀告。”
那中年人微微闭目,沉声道:“何事?”
那少年公子道:“我昨日外出,碰上一件好事,原来那雷鹏也来了绵竹山,千不该万不该,他竟然让两个手下护着一个女子入城,被我手到擒来,捉到山里来了。”
那中年人一愣,道:“当真奇了,雷庄主若有女人,该当百般防护,岂能轻易让外人得手。”
少年公子笑道:“他狂妄惯了,只道两个飞虎卫护着就没人敢动她,其实人一入城,就已经有好事者偷偷传扬,说她便是雷鹏的女人,暗中争着一睹芳容。”
中年人面色一沉,道:“雷庄主十分谨慎,治下又严,怎么会让消息乱传?只怕有假。你那擒来的女子呢?”
少年公子道:“关在囚牢之内,只待为母报仇了。”
中年人弹了一下琴弦,发出铮的一声轻响,淡淡道:“去召集本堂要职,准备迎敌。”
少年公子变色道:“什么?”
中年人道:“雷庄主不日即到,其他妖么小丑必会登场,此事既不能善罢,要想保全我邀月堂就只有展绝艺大战一场了。”
那个文弱少女道:“可是童大哥受了伤,八乐已经缺了一人了。”
中年人愕然道:“怎么会受伤的?”
那公子嗫嚅道:“是……是随孩儿擒那女子时,被役鬼堂的人所伤。”
中年人怒道:“明知强敌环伺,你还出去惹事。”
忽听外头那煮茶的小童道:“你们来又有何事?”
外面一人道:“我等在外巡视,发觉警铃响动,怀疑有人闯入,特来告之堂主。”
那中年人一听,冷笑道:“该来的迟早要来,就算想避居偏乡,也是不能遂愿。”回头看一眼墙上挂着的一把断弦古琴,叹道:“月下成双终成虚话,枉负了区区一片盛情,如见连我这形单影只之人也不肯放过了。”抱起几上那把刚调好的古琴,缓步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