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人一切相视而笑。其实我知道,岳承隍不会白白的就给我这么好的住处,收我做什么义女,不过先住下来,不管那么许多。
我对红笺说:“你拿点银子去,赏给房外的那几个婢女。另外将刚才那带我们进来的婢女带进屋来,我有话要问。”我之所以赏她们,并不是想要拉拢她们,只当是个见面礼了,反正都知道我也是个假小姐。
方才那婢女随红笺走进来,开口便说道:“榴影谢谢小姐赏赐。”
原来叫榴影,我也不拐弯,直接问道:“且问你,我两次来府中,怎不见你家夫人?”其实她夫人,就是我现在的娘亲了。
榴影轻声道:“我家夫人素来不见客,她整日都在府中的佛堂,念经拜佛的。”哦,原来是个信佛之人,不过也太深居简出了,我也好歹是他丈夫新收的义女,面也见不上。
我点了点头:“没事了,你且出去,有事再唤你。”
歇息一会了,只怕后面还有许多事等待着我去应付。
午饭就吃了一点点心,让红笺为我冲了杯荷花露,静静地躺在椅子上,在蝉鸣声中慢慢地睡去。
我做了一个不清晰却有纷乱的梦,仿佛把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情景还有没见过的情景都梦了进去。我梦见以前梦的那座宫殿,又是那个皇帝和皇后,又是如血残阳,又是厮杀逃窜声。寂寥的荒野,有婴孩的哭泣声,我见到了我儿时的爹娘,他们抱着我,那么慈善地笑着。迷月渡、翠梅庵,妙尘师太、画扇、那位王公子、救我的白衣公子,岳承隍,还有许多不曾见过的面孔,都在梦里浮现着,挥之不散地浮现着……
醒来时已是黄昏,房内早早地燃起了烛光。睁开眼,看到这陌生的地方,在薄暮的黄昏有些莫名的寥落。
岳承隍遣人来让我去厅堂用晚膳,被我拒绝了。只命榴影去厨房给我弄几道可口的小菜,我在芙蓉汀吃过就好。
沐浴焚香,坐在琴前感受着清凉的夜色。心中空落,亦无欢喜亦无忧。于是试抚绿绮,调一首《蝶恋花》,沐着翠竹清风,明月花露唱道:“纸样情缘任风袅,几缕柔肠,羞与人前道。蝶戏莺飞榴火俏,江林日暮啼孤鸟……花自待春人待老,流水生涯,不作相思调。浪际浮云轻驻脚,行来错把青山绕……”在弦声中感绿纱淡淡,芭蕉疏卷,灵风窃语,琴韵敲窗。
琴声刚止,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好美的琴音,好美的歌喉。”
我慌忙转身,岳承隍已不知何时立在我身后,这两个丫头也不知道通传一声。岳承隍永远都是那般风采翩然,儒雅俊逸,他手执羽扇,递给我一个赞赏的目光。
我起身施礼,盈盈一笑:“爹爹过奖了,眉弯只是试一试这把绿绮,果然是精纯圆润,琴声若玉坠珠倾。”
其实我知道岳承隍来此定是有事要与我说,因为我至今还不知道为何来到岳府,于是摒退了红笺与烟屏。
临窗对坐,开口道:“不知爹爹来此找我有何事?”这爹爹二字挂在嘴边说真是别扭,无奈谁让我做了人家的小姐。
他品了一口茶,笑道:“果然是兰心蕙质的姑娘。”
真不知道他这是夸我,还是有别意,我只微微一笑:“说吧,我听着。”
他放下手上的杯子,郑重地说道:“好,言归正传。三月后,宫里要选秀,我膝下无女,今你已是我的女儿,到时我会安排你入宫,凭你这等绝代才貌,被选中那是定局了。日后,你就安心服侍皇上,坐享荣华。”
他只是简单的几语,却着实将我给震惊住了。脑中迅速的闪过许多念头,他这般费心将我收做义女,原来是派我去充实*。可是他若为自己,也无须找一个歌妓去。也罢,大户人家的女儿也不好白白做她义女,况还得要我这等才貌。可是烟花巷女子众多,我与他来往甚少,为何偏偏选我?也罢,出众的歌妓虽多,像我这等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却真的难求。不对,画扇连夺三年花魁,且才貌该算得上在我之上,为何不选她?想起他与画扇以前游河,难道他们?还有,还有那么许多的理由,我时竟想不下去了。
他唤道:“眉弯……眉弯……”
我思忖了半晌,依旧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却叨念着:“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反而看上去有些疑惑,问道:“原来如此?难道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方才听你说要将我送进宫里,坐享荣华。”我想荣华二字说得极重,我问自己,我有那么贪恋荣华吗?真是莫名的卷进了这里。
他略有所思,缓缓说道:“是的,不过以后你会知道缘由。日后你进得宫里,万事小心,不过凭你的聪慧,许多事都牵制不住你的。”
我依旧仔细地搜寻着理由,却真的让人费解。我冷冷道:“我——可以——不去么?一字一句,说出来是需要力量的。
他不语,很久,才说道:“不可以。”说得那么坚定。“你也知道,其实这事已不是我所能改变的。几日前你的名单就已呈上,而且我也只能这么做。”他似乎很无奈,只是他的无奈就可以随意决定我的命运,我那不知是福还是祸的命运,而这次,远比进岳府要复杂的多,那是皇宫,进得去就出不来的皇宫。
他已起身,道:“临去宫里还有些时日,你安心住下,有任何需要只管跟下人说就好。”
我点了点头,思绪还沉浸在他方才的话中。他什么时候离去的,我都不知道,须时才醒转过来,红笺与烟屏已站在我身边,看着她们疑惑的表情,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们。
只是简单的叙述一番,她们脸上惊谔的表情远胜过我。一切已定,任我如何的冷傲,也不能违抗皇命。
我命红笺陪我去庭院走走。
明月苔影,幽篁清韵,芭蕉写意,荷盘呈露。看亭亭曲连,竹桥架波,看瀑飞珠溅,泻作玉雪。还以为可以在这样融尽人间画意的府邸住上几年,当几年千金大小姐,想不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而且还是去皇宫。难道梦里的一切都要应验,我所去处会是梦里的宫殿么?为何又会有那么多的血,我隐隐地感到有些不祥。
一入宫门深似海,他日想要自由恐是难了。真怕是要应了瑶沐的话,不如守在迷月渡来得快活自在。
挨着假山亭边的飞瀑走过,空惹得雨雾满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