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药汤,微笑不答。
我心念一动,想起在洛阳那夜,我曾在和红娘子胡吹海侃时,说根据草原人的分法,这世间人的血型可分为四种,爱型人内向,笔型人外向,爱笔型人混乱,喔型血扯淡(我当时没敢说A、B、AB、O型,于是用了个谐音);红娘子问我是哪种血型,我自豪地说是有大将之风的笔型,红娘子呵呵一笑,说她也十分外向,应当也属笔型,而且是狼毫大笔。当时我笑说既然咱们都属于文房四宝之一,假如我受伤了,一定要喝她的血,才不会出现血型不配的危险。大约红娘子就是从那番话,才坚定不疑地把李仲他们的献血要求给拒绝掉了。
我闭上眼,微叹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抽烟时老是咳,肯定是你的血对烟味有些不适应,这下麻烦大了。”
红娘子莞尔一笑,红梅却眼睛发亮地说:“红姐姐,我看,多找些女兵来,再给李总督弄些血喝下去,这烟就自然戒掉了。”
我叹道:“红梅你就少出馊主意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我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尽是与蒙古兵厮杀的场面。于是我慢慢地运起了内力,强迫自己静心养病,让内伤和外伤好得更快些。
对红娘子的放血之举,我口里不说,心里却是感谢的。
七天后,我下了床,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李栋他们的坟,但李仲他们死活拦着,不让我去,说他们都埋在几百米高的黄顶山上,目前山路都被冰雪封了,上不去,再说我身子也没好利索,就算山上没雪,也爬不上去。于是我只好作罢。
这十天来,连降大雨雪,似乎老天在为死去的数万亡灵而哭泣。这场不停歇的雨雪一下,道路都被结了冰,冰冻足有一尺。四处都是白茫茫的,这世界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变得无比纯洁。
因为道路严重结冰,人和战马几乎都无法行走,我们也不用担心满清兵再来偷袭我们,但我们也无法去与清兵决战,只好借这段时间休养生息和练兵。
正月就这么悄悄地溜走了。元宵节,我们接到了朝廷的嘉奖信,崇祯好好地鼓励了我们一番,对我们寄予厚望,送来了酒肉果蔬犒劳三军;兵部的书信中提到,补充的粮草也正在想办法往关外运来,近期会给我们补充一些马匹,还有一些最近研制成功的枪炮,也将被送到关外来作为试验品使用。
由于我在交战中被长枪伤及了内脏,陈奏廷(即陈王廷,字奏廷)每日运内功给我疗伤,在他的精心护理下,我的伤情一天天地好起来。正月底出了几天大太阳,正月二十八,我爬上了黄顶山,去看我埋在荒山上的兄弟们。
如林的墓碑,大多是用木板写就的,上面的字迹已经开始模糊,过不了多久,这些名字就都会湮没在这荒山之中了。想到这里,我的眼睛也模糊起来,心中象被针扎般地难受。
李栋、李怀仁、李怀琛的墓碑是用青石板雕刻的,我点上香烛,洒了酒水,久久地抚mo着那几块墓碑。
万籁俱静,只有山风在呼呼地刮着。
我坐在墓碑前,喝了很多酒,我听见自己在喃喃地说:“李栋,这杯又是我替你喝的,你丫的耍赖,划拳输了居然要表哥给你代酒……”
风很冷,天很高,我喝醉了,躺在地上,望着蓝蓝的天空,我似乎听见他们在说:“表哥,咱们去天山吧,去瞧瞧你说的千年不化的冰山,还有美丽多情的维族姑娘。”
我闭上眼睛,嘶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唱刘欢的那首《好风长吟》——
每次听你们,喊在千山外
你们的呼唤,我依稀明白
从没见过冰山,你说那儿的天蓝
马奶酒喝不醉,雄鹰在你肩上飞
一剑荡平阴山的墓碑
一骑独行万里的骨灰
一场大雨淹没的功罪
西出阳关就没人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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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千山东,小舟从此终
听好风长吟,望美人如梦
不看明月雄关,不留飞燕玉环
相逢谈笑如狂,别时沽酒在肩上
喝罢黄河之水天上来
酒醒杨柳残月且偷欢
唱罢笑傲江湖祭沧海
雁渡寒潭有几只回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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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痛哭一场,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最后,我被李仲他们抬下了山。
我躺在摇摇晃晃的担架上,忽然愤愤地喊了出来:“所有人的墓碑,都要用上好的青石板来打,怎么能用木板?他们要留下名字,懂吗?你们这些混球,混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