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客栈时,宋献策正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见我回来,宋献策吁出口长气,问道:“天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皱了皱眉:“老宋,在路上我可跟你说过两次了,别叫我天王了。现在咱们既然打定了主意,这王号就用不上了,你还是叫我李公子吧。这里是天子脚下,耳目众多,咱们说话得小心点,莫让人搬了是非。”
宋献策微笑道:“李公子,你太谨慎了,这客栈附近虽然有官兵把守,但深更半夜的,却也没谁来偷听。你和皇上商谈得如何了?”
我沉吟道:“大局已定,但有一紧要问题,正要向你宋老请教一二。”
宋献策呵呵一笑:“老宋变成了宋老,看到李公子确实是遇到棘手的事儿了。”
我微笑道:“老宋,你这人真是多思善感,这么个小问题,都被你分析得头头是道。走,咱们进屋详谈。”
我们信步向客房走去,宋献策边走边说:“没办法,大伙儿对我的称呼太多太杂,所以我比较敏感。年轻时,别人叫我宋矮子,还有人叫我宋孩儿,我成名后,别人又叫我宋大师,后来我遇到你后,就从宋大师变成了宋军师,然后又变成了宋营长、宋团长,再加上你的老宋和宋老,我约摸一算,这些称呼嘛,两个巴掌都快数不过来了。”
我哈哈一笑:“老宋,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小故事。一个乡人外号叫张二狗,他很不喜欢这个外号,但大伙儿早叫顺了口,他也没办法改变。好在他后来当了官,且官运亨通,别人就叫他张主簿、张县令、张刺史,他心里美滋滋的。再后来,他年老时因贪钱被降了职,别人就叫他张老。再后来,他辞了官,别人又叫他老张。最后他七十岁时回乡隐居,于是别人仍叫他张二狗。人的一辈子,蝇营狗苟,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想起来确实有趣。”这是我很久以前看到的一个故事,我把主任、科长和调研退二线等情节随口改动了一下,就成了个颇富人生哲理的古代故事,或许可以点醒宋献策一下,让他不要老想着大明宰相的位置。故事讲完后,我不由在心底佩服了自己一下。
不料这番话根本是对牛弹琴,宋献策没有感悟这博大的人生哲理,却为今后的退休生活发起愁来:“那照这故事推论……如果我有了孙子,他们仍叫我宋孩儿,我岂不是要在孙儿辈前活活羞死?”
我不禁莞尔:“老宋,别人叫你孩儿是夸你,说明你返老还童了,别人盼都盼不着的美称,你还避之唯恐不及,当真是没悟性。”
这时我们已走入宋献策的客房,宋献策边笑边倒了杯茶递给我,然后正色道:“李公子,是不是皇上不同意我们留下钱粮的条件?”
我凝视着宋献策的眼睛,微笑道:“不是,是第三个条件出了问题。不愿被收编的,就此遣散,不得勉强,并发给遣散费。这个条件,你觉得是否妥当?”我脸上轻松,心中却有些紧张,我确实是经验不足出了岔子,但宋献策不应该看不出这个明显的问题,如果他确实觉得不妥,却故意向我隐瞒,这个内部分裂的危险,就不是一般的危险了。
宋献策的眼睛中有一丝疑惑,倒不象是假装的:“这个条件很正常啊,有什么不对头?”
“哦?很正常?如果大家都不愿接受招安,一哄而散,我还得给他们发银子,人财两空的话,咱们拿什么归顺朝廷?”我决定还是先不提李自成,看看宋献策的反应再说。
宋献策神色一松:“原来李公子是担心这一点。这义军接受招安,自古到今,大多是去留两便,肯留的便留下,要走的就放行。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不过当差吃皇粮毕竟比较稳定,在这个乱世中尤为可贵,所以我估计,很多将士还是会选择留下的,这点李公子不必过虑。何况,义军招兵良莠不齐,老弱病残甚多,还有不少女子,如咱们军中的女兵营,这都不符合官军的要求,即使他们不愿走,我们也得考虑裁军减员之事。”
“你是说,去留两便是自古以来的招安惯例?”我听了宋献策的话,心情不觉轻松起来,但仍有些疑惑。以往我看小说,倒是忽略了这一情节,脑中无甚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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