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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又无情又深情……或许,这也并不该用“深情”这个字眼……她胡思乱想,还未抵达接应地点的时候就远远看见了那辆车子。
原本停在与此刻的地点南辕北辙处的,她租用的那辆吉普车。
引擎盖旁边靠着一人,抽着烟,在等人。雏停下来,之前她轻敌的恶果还有教训还留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之中,她恨不得自己今后时时刻刻都小心谨慎。
本来就是昏暗的地方,这里树木茂盛,连月光都投射不进来,她呆在暗色的保护下,仔细辨认那个人,终于认出来,那是曾在对面马路窥看她的房间的男人。
男人摁熄了烟头,又往四周观望了片刻,周围很安静,只有树叶的沙沙声。他看了手表,又从兜里掏出纸条,细细看看。
正要收起纸条,这时——
一个小口径的物体抵在了他的后腰,枪林弹雨里混过来的,他自然知道那冰凉的是什么东西。
女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别动。”
说完手便绕到前头来,扯走纸条。
雏一手握枪依旧抵在他身后,一手展开纸条。和她的那张上头的是同样的图案。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雏把他的纸条和自己的一道交到他手里,要他比对。
这个女人的这一张脸已经是最好的接头证明,他不看纸条。
又看了看她的脸,兀自小幅度点头。
他跟了她一路,现在近看,更是心惊。
雏也看着他,这个男人眼中的情绪她已见怪不怪。
当时在窗户后头,她与他只有匆匆的一瞥。
此刻他就站在她面前,拿着她的车钥匙。
“你自己开,还是……我来开?”
雏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张脸孔。
那个远在一国之外的,神一般存在的男人……他用这样奇特的方式存在在她的身边,无时无刻,比他决绝的温柔,比他冰冷的热情,比他的坚硬又柔软的欲望,还更根植在她的体内。
要她怎样对他死心呢?
雏摇摇头,没有接过车钥匙,转身开一旁后车座的车门。
沙玛就坐在那里,原本闭着眼睛,听见这番动静,偏过头来看,见到雏,不说话。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雏抓不住。
她凑过去仔细检查他的脸,有很浅淡的伤痕,应该不是最近才造成的。
他在拉蒙的手里,应该没有吃什么苦。
她好不容易安下心来。
车子在纵横交错的林荫道上颠簸着疾驰,破旧的吉普车引擎沉闷地响着,车厢里没有人说话。不知何时,车子停下,那人从驾驶座上回头,“接下来的路很安全了。”
说着便打开车门下车去。
雏弯腰挤过前头两个车座的中间空隙,在驾驶位上坐稳,换挡,重新启程。
不时地透过后照镜看沙玛。
他神色疲倦,明明是这样的年纪轻轻的男孩子,却承受了这么多。他是那么瘦,皮肤骨骼几乎无法分辨。
她的武器包在后座,沙玛也许并不想与她的目光相碰,低头翻她的包。
她看着他,车速不觉慢了些,他在这时唤她一声:“姐……”
不知为何,她听言一时间有些晃神,不知该如何继续,整理了思绪才开口,“你暂时先回家,等手续办好了我就送你去英国。首领已经原谅你,你那样要他的性命,他……依旧原谅。但是还是有人不肯放过我们,到时候……”
雏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知要怎么接自己的话。
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下去。
沙玛又那样古怪地看她一眼,这时候两个人的目光在镜面上会和。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对不起……”
十几岁的少年,那样绝望地看着她。
她先一步移开视线。
她欠他的。
亏欠了这么多。
怎么承受得起他这样子虔诚懊悔地说这三个字?况且,还要加上他的那样一双眼睛。
刚转回头,突然,沙玛朝着她的靠椅后,倾身扑了过来。
他的手中有她再熟悉不过的乙醚的味道。
手臂绕过来,眨眼间捂住她的嘴。
令人失魂的苦涩味道刹那弥漫进她的口鼻。
那是她放在包里的乙醚,他竟识得?竟用在她身上?!
雏愣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自己的姐姐,这双美丽的眼睛里承载了那么多,沙玛的手几乎要松开了,那样挣扎着几乎要在她不可思议的眸光中败下阵来了。
他猛地闭上眼,手上再加上几分力。
雏眼前,自己弟弟的面容模糊了。
此时正是下山的路,方向盘突然失去了控制,急速地转着。山上的雾汽深沉,两个人在狭小的车厢内扭打。
沙玛从不知自己的姐姐竟然有这么可怕的力气与执着,只因她从不用这样的蛮横对付自己的至亲。
他的手不知碰到了哪里,雨刷倏地开了,将前路的光景搅得乱七八糟,雏终于昏过去的时候,车子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直冲下山路。
沙玛忙乱地换挡也制止不住,吉普车失去重心,底盘飘飞起来,沙玛放开捂着她的手去抢方向盘,猛地一转,拦腰撞着另一侧的树干与峭壁中央而去。
车子紧挨着巨石嶙峋的峭壁擦过,发出刺耳的锐音,百年良木树叶如落雨般飘零,大片大片落在车前盖、挡风玻璃上。
车子终于停下。副驾驶位侧的车门,坚硬的钢铁都已被挤撞地扭曲变形,沙玛将深陷其中的雏从车子里弄出来。
汽油从车子内部结构中流出,滴答作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整个就像统统死去了一样。
沙玛却觉得自己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及,雏的呼吸声。
他知道,她很少有机会这样安静地沉睡。
他坚信自己这么做是救她于苦海。
沙玛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中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他报了自己大概的方位,“来这里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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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当头泼下。
流过她短的乌黑的头发,长的浓密的睫毛,沉重的紧闭的双眼。
雏自昏迷中艰难地撑开眼皮。
水流顺着她曲在地上的身体流下,周身汇成一滩水迹。
这是一间毫无光线的屋子,现在只有水滴坠落的脆声。“哒——哒——哒——”清晰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她倒在地上,地上湿漉,她的眼睛还无法聚焦,痛觉就已经在一瞬回到她的身体。
她脑中混沌,思绪涣散,痛苦中极力回想,却依旧只能想起昏迷前的那一秒,那辆吉普车撞在山壁上,她的视界随着颠簸的车前景剧烈晃动。
她闷哼一声,眼神刚凝具起来,又一桶水当头浇下,冲刷过她的眼睛。模糊了视线。
“醒了?”男人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