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为可恨的就是郑德显,单拣软柿子捏,换成别人,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
宋青葙恨恨地咬断线头,掂起另一枚针。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宋青葙心事重重却强颜欢笑地过了除夕夜。大年初四,千玉竟然找上门来,“姑娘真沉得住气,千玉不寻姑娘,姑娘竟也不寻千玉?贡院的笔墨铺子关了门,千玉只好找到这里了。”
宋青葙淡淡道:“是我疏忽了。”
千玉凑近屏风,似笑非笑,“宋姑娘一点诚意都没有,枉千玉特地备了大礼。”自袖中掏出个纸卷,从屏风上空扔了过去。
碧柳手疾眼快,一把抓了个正着。
展开来看,仍是《鸳鸯盟》的本子,不过里面徐二娘的唱词变了许多。原本的徐二娘温婉孱弱一颗芳心悉数系在张公子身上,现在的徐二娘却悲壮刚烈,对张公子不假辞色,宁可遁入空门,不愿高攀富贵。
宋青葙笑道:“公子是逼我出家为尼?”
千玉却一本正经地回答:“姑娘没这么想过?那么想必是千玉眼花,初二那天在三圣庵门口见到的不是姑娘?”
宋青葙讶然,她本打算解决此事后到三圣庵住一阵子避避风头,初二是去见慧真师太的。
千玉低低一笑,解释道:“千玉正好去簪儿胡同见故人,见到赶车的小哥,才知道是姑娘,并非有意跟随。”
宋青葙叹口气,正色道:“我与公子不同,公子是闲云野鹤之人,京都待不下可以去别的地方,犯不着跟那些人斗气。我却是要在京都生活的,此事解决不了,我不得安生。”
“所以,姑娘打算撇开千玉了?”千玉垂眸,伸出修长的手指,反正看了看,笑道:“京都这么好,千玉没打算离开。何况,这里有千玉舍不下的人……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千玉自认为还算聪明,身手也利索,重要的是,千玉可以到处行走,比姑娘方便得多,姑娘不想重新考虑一下?”
良久,宋青葙才出声,“既然能在摘星楼搭得起戏台,想必里面地方很大,不知公子去过没有?”
千玉展颜笑道:“往年摘星楼都是过了元宵节才开业,今年听说会早些,千玉正想去开开眼界。”
宋青葙点头,默默地端起了茶杯。
初六,钟琳身边的婆子来送东西,“恭贺宋姑娘新春,过年家里亲戚多,二奶奶得了些新奇玩意,送来给姑娘解闷……还说跟姑娘讨点心吃,家里点心房做得都是老样子,二奶奶吃着腻歪得不行。”
宋青葙忙吩咐碧柳去取,又对婆子说:“正有事告诉二奶奶,正月十六是我娘生辰,这几天我总是梦到她,就想住到三圣庵为我娘念一百天往生咒。差不多正月十三我就过去,二奶奶若有事,遣人到三圣庵就行。”
婆子念了声阿弥陀佛,说了几句应景的话,见碧柳取来食盒,遂告辞离去。
良木点心铺正月初八就开门纳客,摘星楼也开了门,却不营业,只见工匠进进出出,甚是忙碌。
崔旺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乐得合不拢嘴:过了半个月,大家还没忘记良木的点心,看来这铺子在演乐胡同算是立住了。
也是,演乐胡同住得都是什么人,个个口味刁钻精怪,老八件吃腻了,都想尝尝这新奇玩意儿。
亏得姑娘心思巧,有那么多出人意外的点子。就是平常吃的桂花酥、玫瑰饼,她也能翻出个新花样来。
崔旺望着正当头的大太阳,吩咐跑腿的小伙计,“把门闩上,打烊。”
小伙计屁颠颠地跑过去,正要掩门,外面闯进一个高大的男子,粗噶地说:“来八套磕花饽饽。”
崔旺笑着自柜台后面转出来,“不好意思,客官,磕花饽饽卖完了,明个请早。”
秦镇扫了眼空无一物的案面,皱着眉头掷出块碎银,“明儿给我留着,这是定钱,还有,每天给我留八套磕花饽饽。”
崔旺接过银子,点头哈腰地问:“爷府上哪里,要不每天让伙计送去?”
秦镇冷冷地说:“不用,我自己来取。”
小伙计擦擦额头的汗,“不知是哪家的爷们,气势真吓人。”
崔旺眯缝着小眼睛摇头,“管是哪家的,小心伺候着就是。称称这银子有几分,好给这爷记上账。”
小伙计取来戥子称了称,“差四分整一两。”
崔旺拨拉会算盘珠子,“三个月用不完。”
小伙计咂舌,“三个月天天吃磕花饽饽,多好吃的东西也得吃腻了。”
崔旺一瞪眼,“管他腻不腻,他付了银子,咱们就得把东西给他留着。他不吃,喂猪喂鸡也由得了他。”
小伙计撇撇嘴,把门关上了。
一晃到了腊月十二,宋青葙坐着马车往三圣庵送了趟东西,把碧桃留在了那里。
夜里,千玉偷偷到了扁担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