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走了。”
*
冲霄宗,辟芷峰。
云潋走进清雅素淡的内院,见到了病床上老态毕露的秋兰真君。她是门派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元婴,名义上是灵木园的掌事,实际上大权早已落在各个管事手中,许多年轻弟子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她。
“见过掌门,秋兰前辈。”云潋见礼。
掌门摆摆手,叹息道:“传你过来,是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咳。”秋兰真君气若游丝,却道,“还是我来说吧。我时日无多,怕是熬不了几天了,灵木园需要新的掌峰。你意下如何?”
按照冲霄宗的传统,各峰的掌峰若是陨落,这一脉是兴是衰,全看门下的弟子。徒弟成器,自然可以延续,譬如磨剑峰有白逸深,哪怕砺锋真君陨落,磨剑峰的地位不变。
可若是其门下没有元婴,比如说予明,他师父死时,他只是个筑基弟子,无法接任师门的衣钵。师父的遗产归他所有,但山峰及名下的灵脉、地盘全都被冲霄宗收回了。
秋兰真君如今只有江离一个弟子,且只是金丹修为,不能自成一脉。她一死,辟芷峰就没了,但灵木园作为冲霄宗的部门之一,依旧存在,只是需要换任掌事。
各部门的掌事,都必须是元婴修为。正好,云潋新结成元婴,尚未任职,可以接替灵木园掌事一职。
云潋若有所思地看了秋兰真君一会儿,答道:“我不擅俗务,恐怕难当重任。”
“总不会比我更……咳咳……”秋兰真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气息衰微,“也无须你做什么,不过白担个名头……”
掌门叹了口气:“你又何必如此?”
“我身为掌事,多年来未曾替门派做过什么贡献。”秋兰真君阖上了眼,“如今要走了,总得安排妥当才行。”
掌门目露唏嘘。秋兰真君的年纪说起来比他还要大些,曾经是他的师姐,性子和善,温文有礼。可惜在几百年前,她为了寻求一味珍惜的药材,远赴西洲,不幸身受重伤,虽然有灵药续命,身体却无可挽救地败坏下去。
拖到今日,已经是药石罔救,陨落在即了。
他给云潋使眼色。
云潋却不答,只是问:“前辈病重至此,江离哪去了?”
秋兰真君的目光顿住了。
*
云光城,慈善堂。
苗苗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头脑发昏,四肢酸软。大夫说她是得了风寒,需要好生休养。所以,这两天,她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休息,还要吃很苦很苦的药。
她睡睡醒醒,看着屋里的光线渐渐弱下去,身体忽冷忽热。
恍惚间,她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盯着她看。
有鬼吗?苗苗不寒而栗,想睁开眼睛,却觉得脑袋一沉,顿时失去了意识。
一道黯淡无光的剑影自夜色深处闪现,直取她的喉间。但就在快要割裂女孩娇嫩的脖颈时,鲜艳的火光亮起,吞没了这道剑影。
“你杀我不够,还要杀了她吗?”半透明的身影浮现在床畔,红衣如昔,美貌如旧。
回答他的是数十道剑影,犹如天女散花,曼妙玄奥,令人目眩神迷,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只愿醉死其中,长梦不醒。
然而,剑落到苗苗身上的刹那,女童的身影微微扭曲,化作了一簇火光。
幻术?他悚然一惊,心知不好,想要立刻撤退。
可庭院里,有人等他很久了。
“我等你很久了。”她抬起眼眸,笑意冰凉,“江离。”
阴影中的人脚步一顿,继而走到月华下,自嘲道:“原来是请君入瓮。你没事?”
殷渺渺哂笑:“长阳道君几乎要了我的命,我怎么会没事?”
事已至此,不必再狡辩什么。在冲霄宗内人缘极佳的老朋友感叹道:“他到底没能杀了你。”
“只是没能杀了我而已。”殷渺渺淡淡道,“你们苦心孤诣筹划这么多年,却为着杀我不惜暴露身份,还真是承蒙看得起了。”
这么久以来,她虽然怀疑门派里有岱域的人,却迟迟无法锁定人选。若非这次钓鱼成功,也许永远找不到他。
但知道了是谁,蒙在真相前的轻纱便如烟消散。
当年,她失忆归来,江离主动接近她,告知两人的朋友身份,又处处提点,如今想来,必然是试探。
在素玉秘境得到指尖莲后,她曾带着莲生去逛小集市,在那里见到过江离,不久,莲生便遇刺重伤。
他未入凌虚阁,看似无法得知白壁山的计划,可袁落视他为兄弟,找机会窃取计划书并非难事,还可以借机嫁祸栽赃。
最重要的是,萧丽华死去的那天,他早早寻了借口离去,想来就是为了布置后面的杀局。
再往深处想,夺舍柳叶城的段熙,是为了窃用无尘花露,培育迷心花,而这正是秋兰真君管辖的灵木园的东西。
一切都说得通了。
江离没有否认,却也不会傻到告诉她真相,云清风淡道:“你坏了我们那么多次大事,不杀你杀谁?”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殷渺渺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问,“岱域到十四洲,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