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 杀了他。
避息珠让大白的意识占据上?风。
“主人……”
白潇潇碧绿疯魔的眼神变得澄澈,它看着那颗避息珠,泪眼婆娑。
大白心里空茫茫一片, 直到听到言卿的指引,才回过头。懵懂迷茫的双眼在看到兰溪泽时?,泪水瞬间滚滚而下,同时?恨意铺天盖地卷来。
三?岁稚子是不知道生死爱恨的。
但是见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它耳边好像就听到了小主人的哭声。
在逼仄的蛇牢中,在无尽的黑暗里。一声一声, 哭得它心都要痛化了。
兰溪泽坐在桂花树上?目睹这一切, 不知道出神想?了些什么。
只是容不得他反应,大白的攻击已经疯魔般反噬冲向了他。
兰溪泽伸出手,指尖凝聚出一股青色的风来,漫天的绿叶绕在他身边,绝对强悍的化神之力?飏上?九天,使得整个沧妄海的海水都在狂涌呼啸。
海惊山顷, 天地异象。
海平面上?的人都愣住了。
兰溪泽对上?那双稚嫩又憎恶的眼,微微一笑,像是自言自语:“原来你那么恨我啊。”
祭台上?的每根刺都是带毒的, 毒渗入血液, 虽然对言卿造不成生命威胁,可依旧让他精疲力?尽。
言卿背靠一棵桂花树。
魔神难掩兴奋:“等白潇潇吞噬了兰溪泽的魇,我们就可以对他进行夺舍了。”
言卿扯了下唇角,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这种厌倦恶心的感觉伴随他很久了,五脏如沸,灵魂烧灼。他迫切地想?要得到解脱。但他知道,这辈子, 这一生,或许他都解脱不了了。
“我们现在可以先融合了。”
魔神的语气里满是激动。她?幻化出一个女童的模样?,从言卿识海走了出来。女童发髻斜绾,上?面的碧玉珠花和她?的眼眸一样?流光璀璨。一袭黑裙,半蹲在言卿身前。
魔神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言卿,我们共生了百年,现在终于要成为一体了.”
言卿一双眼漠然看着她?。
万千的红丝自天地升起,成为一个密不可分的茧。淡黄色的桂花缤纷像是落雪。
一人碧瞳笑意吟吟,一人血眼冷若冰霜。
红线入命,这一刻,串联起了从沧海海底初识百年所有?因果。
言卿闭上?眼。
他把灵魂与魔神共享。从此之后,他们之间,生死相?通,意念相?通,言行相?通。
接受魔神的感觉很神奇。
言卿想?起了谢识衣曾说的一句话。
——“魇是另一个你”。
他与魔神相?融的过程,更像是在记起自己曾经所有?不堪言的恶念和欲望。
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灵魂里多了什么。魔神就像是成为了他的第二个人格。
祭台上?明月琼桂,落花如雪。祭台下潮起潮落,沧海无声。
魂丝蜿蜒在枯藤荆棘上?,像铺陈一地血色的花。
言卿苍白的手指抓住木剑,踉跄站起来。
魔神和他融为一体后,他们情绪是共通的。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魔神的喜悦和得意,野心和杀意如荒草般蔓延生长。
初次融合后,魔神非常想?和他打好关系,讨好一般地抛出橄榄枝。
“言卿,你要为谢识衣报仇吗。”
言卿声音低而沙哑:“报仇?”
魔神言语甜蜜:“对啊。报惊鸿十五年谢识衣被抽灵根、被毁修为,九死一生的仇,要知道,兰溪泽就是当年的罪魁祸首。”
言卿淡淡垂眸,看了下自己的手指。空中桂花清淡的香都压不住浓郁的血腥之意。
言卿融合了魔神本体,某种意义上?也是彻底脱离了□□凡胎的禁锢,恢复了化神修为。他轻声道:“你说得对。”
兰溪泽是化神巅峰的修为,但是白潇潇体内吸收了近半个魔域的魇,空前强大。灵气动荡,神力?□□,哪怕是毫无章法的攻击都能让兰溪泽逃无可逃。
大白死咬着嘴唇,固执地攻击眼前这个人。
它咬,它抓,它扑,眼眶赤红,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幼兽。
大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黑气,最后一击,是趁兰溪泽不备之时?,扑上?去用手指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手中的哨子落地。
兰溪泽闷哼吐出一口鲜血,半跪下来,倒在了那棵幻化出的乔木之下。
大白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泪水浮在眼眶下,牙关颤抖喃喃说:“就是你害了小主人,就是你,就是你——我要杀了你。”
从忘川之灵嘴里听到“小主人”三?个字,兰溪泽唇角溢出一丝讽刺的笑来。反擒住它的手,没有?用任何灵力?,眼中绿色一闪而过,将它扔到地上?。
兰溪泽俯身几近疯魔,一字一句:“对啊,就是我。不过你算什么东西,让你的主人来亲自杀我!让微生妆来杀我!”
大白跌倒在地上?,碎石砸到脸上?,它再?也忍不住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兰溪泽受魔气侵扰,眉心皱起,刚要运气调养丹田。
可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又让他停下了动作。
沙沙沙。
言卿握着木剑在一步一步逼近,殷红的衣袂掠过荒草。
兰溪泽靠在树下,抬起头来,他银色的长发浸染鲜血。一张被恨和欲望扭曲的脸,卸下全部伪装,彻彻底底展露在月光底下,只剩冷漠与凉薄。
言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兰溪泽。
兰溪泽靠在树下,扯唇讽刺说:“你运气倒是好。”
言卿说:“你早该死了。”
言卿半蹲下身体,木剑抵上?兰溪泽的额心,他低头的时?候,有?桂花落在发上?肩上?。
“兰溪泽,”
言卿声音很轻:“我当初在障城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你血债血偿。你欠谢识衣,我会帮他一件一件要回来。”
对于化神期的修士来说,皮肉上?的痛苦都不足为道。哪怕他现在将兰溪泽千刀万剐,兰溪泽也体会不到谢识衣当初的疼痛。但是言卿现在就是想?见血。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心疼,只能用血洗刷。
兰溪泽不以为意笑起来:“哦,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言卿没理?他的嘲讽,容颜在晦暗的光影里亦正?亦邪,扬起手,手里的木剑毫不犹豫直接穿刺了兰溪泽的瞳孔。
“惊鸿十五年,诛魂台上?毁修为,剔骨崖前断灵根。”
“他们就是这样?毁了他的眼睛。”
剑起剑落,落血如雨。
“然后毁了他的灵根。”
一剑横穿命门,一剑挑断经脉。
“将他关入幽绝之狱。”
魂丝缠上?兰溪泽的喉咙。
“逼他走过春水桃花。”
一寸一寸勒紧。
言卿低下头,笑容嗜血:“兰溪泽,我真的遗憾,没能让你死在不悔崖前。”
兰溪泽听完这些,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讽刺一笑说:“这是他活该的。我只恨当初没能挖走他的心,如果不是他,微生妆怎么可能逃出上?离宫!”
嗤。
言卿的魂丝直接穿入兰溪泽识海。
兰溪泽闷哼一声,唇角溢出鲜血,脸上?的恨意一丝一毫没消散。
言卿桃花眼散去情绪,语气是讥讽和疑惑:“兰溪泽,你当时?居然还想?留住微生妆?”
“你算计她?的家族,害微生一族式微。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做御魇的试验品。就这样?,你还想?要她?陪在你身边?”
“既想?要报仇,又想?要权力?,还想?要她?的爱。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你走到这一步,都是自作自受。”
言卿动用魂丝残忍地在兰溪泽识海内搅动,找到了那团根深蒂固的魇。黑色的,浓郁的,像是一个生于体肤的瘤。
言卿说:“你跟镜如玉,还真是同道中人。”
兰溪泽脸色煞白,额上?冒出冷汗弯下身来,九根手指痉挛般插入尘土落叶中。
言卿当初在汀澜秘境还有?闲心去看镜如玉的回忆,去寻找当年璇玑殿的真相?。如今,他厌恶到不想?在
兰溪泽的识海里呆一秒,像是抽动一团死物?般,直接把兰溪泽体内的魇扯出来、甩在地上?。
魔神在他身体里,语气都是兴奋:“成功了,现在就等着白潇潇将它吞噬了。”
言卿不以为意问祂:“一个兰溪泽的魇就足够形成新?的忘川鼎了吗?”
魔神和他融为一体后,也不再?做任何隐瞒,微笑说:“当然不够,最少要七个人。不过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兰溪泽的魇,已经足够我剥离忘川之灵了。”
言卿嗯了声,收剑,起身。
兰溪泽捂住眼睛,魇伴随着汩汩鲜血从他指间流出。这些活魇一股一股落到地上?,如同条条细蛇,兴奋尖叫地往白潇潇那边奔去。
兰溪泽低头静静着那些黑色的东西……这是他日以继日,用恶念滋养的魇。什么时?候成形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在灵心宫,可能在上?离殿,又或许在很早很早之前,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奴籍少年时?,贪欲就已经扎根于心。
谁知道呢。
白潇潇跪坐于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当兰溪泽的魇从他口鼻钻入身体的一刻,他因为痛苦抱头大叫,彻底哭了出来。
“好痛,啊啊啊啊好痛,出去!出去啊啊啊啊!”
随着兰溪泽的死亡,这祭台上?所有?的植物?,都在枯萎老?去。
荆条萎缩,叶片凋零。这里的树木生得过于高大,根须错综复杂盘踞。
兰溪泽虚弱地靠在树边,抬头看着这漫天的落叶,视线有?一瞬间恍惚,好像回到了南疆密林中。雾霭是那日的烟雨,月桂是那日的晨光。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位置。
往生寺前野草疯长,少女的声音好似清泉灵风。
“你怎么样?,要我帮忙吗?”
哪怕过了那么久,他还是能记起微生妆的眼睛。深棕色,像是最珍贵的琥珀,蕴着微光。一闪一闪,比他生平见过的所有?宝藏都要耀眼。
久违的痛苦涌上?心头,兰溪泽捂住心口,蛇瞳深处掠过一丝迷茫来。在他的认知里,情爱一直是最虚伪的东西。他不会爱人,所以也不奢求微生妆会真的爱上?他。他不需要爱,他只需要微生妆留在他身边。
想?夺走魔神力?量真的,可想?复活微生妆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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