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离开,其实只是退到远处不会冲撞到皇帝的位置,然后不管皇帝能不能看到,都规规矩矩地跪地伏拜。
在得到墨离脱离危险的消息之前,他们不会真正离去。
不久,一顶朱漆金顶软轿便出现在视线中。
深夜出宫,没有招摇的仪仗,却随行了三百名精选的禁卫军。
皇帝明白,在这疑虑重重的关头,这个时候出宫并不安全,但有些事情,必须亲自来确定了,方能放心。
寝居前所有下人已被摒退,只有安王府的十数名侍卫分列两侧,而各个隐秘角落的气息都已隐去,以这些禁卫军的能力,根本察觉不出半分。
房间窗户大敞,管家在里面听得清楚,急急赶了出来跪在阶下迎候。
皇帝从软轿上走了出来,负手立在阶前往周围一扫,便看向管家问道:“冉忻尘到了没有?”
“回皇上的话,冉院正已经到了,正在房内为殿下诊治。”管家的声音恭敬而平稳。
“嗯,起来吧”皇帝点了点头,便望着那门不再言语。
“皇上可要进去看看殿下?”管家站起身来谨慎地开口询问。
“暂时先不进去了,朕且在这里等着,待冉忻尘出来朕再进去。”皇帝负手不动。
管家不再多言,想来这位冉院正的脾气连皇帝都要顾忌上三分,便对边上的侍卫低声吩咐了一句,不多时,宽敞舒适的软椅与各色茶点便奉了上来。
皇帝坐于软椅上,却并不去尝桌上那些水果茶点,禁卫军呈圆弧形将他护在中间,已然一副戒备状态。
管家垂手退至一边。
整个王府都处于一片寂静之中,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数百人肃立在那里,仿佛树桩一般,动都不曾动一下。
月色半隐,一层云絮遮去大半月光,在这长时间的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声的等待中,远处又有脚步声隐隐传来,却是直奔此处。
“嚓!”外围的禁卫军立即手按腰间佩剑,警惕地望着来人。
月夜下,一人身着月白衣袍,直疾步往这边走来,看到这边阵式似乎一怔,随即放慢了脚步。
管家抬起头,从来人的身形轮廓已认出是谁,便向皇帝低声禀道:“皇上,好象是宁主簿来了。”
“哦?让他过来。”皇帝支着头,眼也不抬。
管家忙从铁甲森森的禁卫军中穿行出去,迎上宁天歌朝她低声说道:“宁主簿,皇上来了。”
宁天歌点头,并不言语,一直随管家走到最里面,这才掀袍下跪,“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抬起眼睑看她一眼,淡声道,“你怎么来了?”
“管家派人通知微臣,微臣才知道殿下出了事,便立即赶了过来。”宁天歌垂眸立在旁边低声回答。
皇帝“嗯”了一声,便闭上眼睛不再开口,宁天歌见他假寐休息,便想走到窗户边去看看,却听得皇帝突然说道:“最近见你的身子,似乎比以前要好多了。”
“蒙皇上关心,经过冉院正多次诊治,再加上吃了冉院正所开的药,微臣的身子确实日益见好。”宁天歌回答得滴水不漏,并不否认。
“那就好,等以后让冉忻尘将你的病根去了,你的病也就大好了。”
“微臣多谢皇上。”宁天歌低着头说道,“只是微臣这顽疾是打小便有的,要根治恐怕不易。”
“不试试又怎能知道。”皇帝睁开眼睛,看着她道,“宁相虽有两个儿子,但小的已经缺了条胳膊,算是个废人了,你若是再不成气候,宁家岂非要中落?”
“皇上说的是,微臣定当尽力,以不辜负皇上的期望。”宁天歌低低应诺。
一瞬间心思电转,皇帝自从命她定期到冉忻尘那里诊脉之后,便从不过问她的身体情况,今日却无故提起。
而且,他还提到了宁泽轩。
是因为对她的疑虑还未消?
虽然冉忻尘最后确定她是男子,但墨承的话已不能完全从皇帝脑海中消除,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想要连根拔起,对于常人来说也许不难,对于生性多疑的皇帝来说,却决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