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头发盯着常应一顿瞧,那黑漆漆的眼珠子里盛满了不悦。
他就是这样的人,旁人越焦躁,他越沉得住气。可旁人若是比他更沉得住气,他就觉事情不在掌控之内,便要坐不住了。
从前常应没参悟透,在他手上吃了亏。如今明白了,自是不肯被拿捏的。
“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去问问唐兄,就不叨扰你了。”说着,常应起身来,要走。
贾勤坐着没动,瞧他一只脚都跨出了门,真像是要走了,才道:“你不替你兄弟求情,就不怕他连累了你。”
常应听了,故意将步子一顿,回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贾勤没瞧出故意来,还以为他是怕了,顿时满意了,舒坦地呼出口气来:“他沾的是人命官司,可我不想要他偿命,只要他赔一样东西给我,我就放了他去。”
他装着镇定,可语气却着急了些。
常应知道是什么,为引着他多说些,便装作不知,故意问:“赔你什么?”
“你家那酒的配方。”贾勤生怕常应就这样走,下意识又站起身来,踱步道,“前儿我也问你兄弟要过,他想活命,在里头担惊受怕,我晾他两日,他就什么都给了。”
常应并不意外常真就这样轻易的将家里珍视的东西送了出去,还在心里冷笑一声:“那你做什么还不肯放了他。”
贾勤遗憾地摇头:“不对。他给的配方不对,不是我要的。后来我打听到,你家里就属你酒酿得好,我猜你的配方才是对的……可惜你现在才来,让我好等!”
这贾勤嗜酒如命,偏爱各种各样的好酒,家里边有个酒窖,收藏着好些名酒。
倘若只是爱酒也就罢了,可他一旦喜欢一样东西,那就是要绝人后路的,不许旁人也拥有这样东西。
故而常用下作手段,将别人家的酒方骗到手,然后卸磨杀驴,非逼得人家破人亡,再无路可走才罢休。
在常真之前,已经有好些人被他逼得没了命。
偏偏他姐姐是平阳县知县的小妾,仗着几分姿色,得了知县几分偏爱,因此有些恃宠而骄。娘家人又借着这个妾的势,在平阳县里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偏那知县是个不中用的,被小妾三言两语一哄,便醉在了温柔乡,妻小都不顾不说,还对底下的怨声载道,充耳不闻。
寻常百姓见了贾家的人都是绕道走的。常应就不同了,非但不绕着走,还要缠上去,主动交恶。
他看了贾勤一眼,见他扬着下巴好不得意。现在他就很想知道贾勤要摔进泥里了,可还是不是这样的表情,于是道:“我可以给你,但我要先见一见人。”
贾勤皱眉,觉着他这回答不在他的掌控里,不悦道:“你见他做什么?”
“我总要确定人还活着是不是?”常应提着嘴角,要笑不笑,“反正人在里边关着,凭我这病秧子,还有劫狱不成?”
贾勤仔细一想,觉着他说得也有道理,便拖着道:“让你见见也不是不行……你回去,明儿一早再来。”
常应听了,一刻也没多待,转身就走了。
贾勤又叫他的干脆利落,气得脸也扭曲了,披头散发的站在厅里,越发像个被泡涨的水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