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周礼。
“那倒不是。”寇凛笑了笑,“我只是随口一说,谁当见证都无所谓,阿元先抓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能在我面前抵赖。”
但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儿子会抓金子是一定的,但楚修宁这张嘴太厉害,总能轻易颠倒是非黑白。
“抵赖?我更怕你抵赖。”楚修宁好笑道,“毕竟空口无凭的,谁知道你会不会耍什么阴招。”
“没错,空口无凭的,咱俩谁也信不过谁,不如立个字据?”寇凛眯眼提议。
“为何你看上去如此信心百倍?”楚修宁再次瞥他。
“我的儿子,我当然有信心。”寇凛挑挑眉。
楚修宁目露狐疑,垂了垂眼睫:“行,拿纸笔。”
侍女应道:“是。”
等侍女将执笔送来,楚修宁侧身伏案,简单写了两行字。
侍女将字据送去寇凛面前,寇凛在心里仔细默念:“今以抓周为赌。子若择金,则依制以寇为姓。选笔,则楚。立证。”
寇凛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没毛病,于是在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侍女重新拿给楚修宁,等他也签好名字后,送去给坐在寇凛对面的吏部周主事手中。
周主事也赶紧签下大名,作为见证人,这份字据由他收着。
不一会儿,楚谣从后厅慢慢走了来,阿元被一个嬷嬷抱在怀中:“父亲,夫君。”
又朝周黎安行礼,“周大人。”
有客人在,她本不该露面的,但这抓周礼她不能错过。
“阿元,来给外公抱抱。”楚修宁见到自己的小外孙,眉眼便温柔似水。
抱了好一会儿,才交给嬷嬷:“放去毯子上吧。”
嬷嬷便将阿元放在厚毯子上,楚谣则走去寇凛身边坐下,心情竟有几分忐忑。
外公娘亲爹爹都在,屋里的仆人也都是熟脸,阿元毫无畏惧,开始在毯子上爬。
当他爬到笔和金子前面时,众人都提了口气。
寇凛也绷紧身子,面露紧张。
但实际上他的心情极为放松,甚至还有些想笑。
儿子绝对不会碰那杆毛笔的。
一岁大的奶娃娃,没有太多意识,但像动物一样,拥有本能反应。
于是他早早就行动起来,找厨子调配了一种浓汤汁,多用苦胆苦瓜之类食材,对孩子没有任何不好的影响,甚至还有利处,唯一的毛病就是特别的苦。
每当楚谣去沐浴,他便将清洗干净的毛笔扔进每日现熬的汤汁里泡一泡,然后将毛笔拿给儿子玩。
儿子这年纪,拿着什么都往嘴里塞,苦的他哇哇直哭。
连续大半个月,现在儿子看见毛笔就皱眉头,知道不好吃,不想要。
果不其然,阿元无视那杆笔,直接摸上了那锭金子。
寇凛瞅一眼楚修宁,见他脸色瞬黑,心里乐开了花,实在是为自己的机智倾倒,摊手佯装道:“没办法,谁生的儿子像谁。”
楚谣见到这一幕,心中也是有些无奈的,完了,这家里又出了个财迷。
想起怀孕时被寇凛要求贴身带着的金票,难道胎教真的有用?
寇凛洋洋得意的看向周主事:“你这见证人都看仔细了吧?”
周主事又擦擦汗,起身拱手:“回大人,下官看仔细了,令公子抓的是金子”
寇凛满意颔首。
却又听周主事道:“令公子姓楚。”
寇凛一诧:“你瞎说什么?”
“下官没有瞎说啊,这字据不是写着么?”周主事连忙将字据拿出来。
寇凛起身过去拿过字据,展平一看,有些懵。
楚谣不解,凑过去看,也一愣:“不是抓金姓寇,抓笔姓楚么?你们怎么改了?”
寇凛额角青筋一跳,瞪着楚修宁:“爹,您过分了吧,跟我玩儿这种阴招?”
刚才这几行字没有标点符号,只是字与字之间留出了空隙,寇凛依照空隙来停顿,就是——“今以抓周为赌。子若择金,则依制以寇为姓。选笔,则楚。立证。”
但在寇凛签名之后,拿去给楚修宁签时,他加了几个标点,就成了——“今以抓周为赌。子若择金,则依制。以寇为姓,选笔。则楚立证。”
所谓“依制”,依的大梁礼制,入赘女婿生的儿子就该跟着外公姓。
但没加标点之前,寇凛读出来“子若择金,则依制以寇为姓”时,完全就将“依制”两个字给忽略了。
这妥妥就是再玩文字游戏!
这妥妥就是欺负他读书不多,文化不够啊!
楚修宁提着茶盖拨着浮沫,莞尔不语。
寇凛恼火道:“玩文字游戏,这也不能算数,则楚立证,这四个字根本不通。”
楚修宁指了指周主事:“周大人,你名周黎安,表字为何?”
周黎安拱手:“下官表字‘则楚’。”
楚修宁笑道:“则楚立证,没问题啊。”
寇凛气的白了脸,这老狐狸!
“行了,是你耍诈在先,就别来抱怨我了。”楚修宁放下茶盅,弯腰将自己的小外孙抱起来,动作轻柔小心,“好阿元,今后你便叫楚辞,多念些书,少走些歪门邪道,毕竟再聪明的脑子,再阴险的计谋,肚子里没有墨水,也是白搭。”
尽管没人解释,楚谣也明白了其中原委,掩唇忍俊不禁。
不过笑着笑着,她的笑容慢慢收敛。
她爹会提前这么干,说明她爹确定阿元不会拿笔。
为何确定?
一定是寇凛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她看向寇凛。
屋里炭火烧的正浓,寇凛却被楚谣的眼神冻的止不住哆嗦,心虚,哪里还敢再争辩什么,暗戳戳飘向楚修宁的目光愈发忿忿不平。
没事,老狐狸,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