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伸手调亮了灯,小时候她喜欢跑到父亲书房里来,眼巴巴地看着父亲看公文,希望能等到父亲处理完公事陪着他玩耍。
父亲拿她没办法,干脆就在旁边设了一张小案,让她在上面写写画画,那时祖母刚刚请了女先生来教她,她没有太多耐心,写一写就觉得累了就趴在案上睡了过去,父亲总会上前将她抱起来放在软榻上,哥哥也学着她的样子在父亲面前呼呼大睡,结果却被父亲打肿了腿,罚跪在祠堂。
这样想想父亲对她好像格外的纵容,好像她脆弱的一碰就会碎了,也不知是不是与她小时候生病有关。
“父亲,”徐清欢道,“您与聂荣熟悉吗?”
十几年前的事,父亲这个过来人应该知晓的更多些。
安义侯手指微微一缩,目光也变得深远起来:“聂荣曾是先皇身边得力的将领,先皇亲征三次,次次都会点聂荣跟随,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聂荣也就渐渐受了冷落。”
徐清欢很好奇:“是什么事?”
安义侯道:“聂荣的妻室被倭寇掳走了,聂荣求先皇恩准他前往福建与倭寇周旋,救回妻室。”
徐清欢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任谁家人被掳走,心中都会如此焦急。”
安义侯颔首:“先皇自然也为聂荣担忧,命人随聂荣一起前往福建救聂氏,结果没想到聂荣救妻心切中了倭人之计,被倭人俘虏了,”说到这里,安义侯心中戚戚然,“消息传到京中,所有人都觉得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聂荣不管生死,从此之后都不会再有什么好前程。
“为什么?”徐清欢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聂荣想必之前立功无数,如今就败了一次而已,只要他不降倭寇他日能够归来,还依旧会是大周难得的将领。”
安义侯深深地望了女儿一眼,目光中饱含与有荣焉的神情:“可惜世人并非如你这般思量。
先皇得知此事之后不禁大怒,吩咐水师列阵,并让人出使倭寇,只要倭寇不肯放聂荣夫妻,大周必然兵戎相见,本来这般要挟过后,倭寇定然不敢任意妄为,不久就会将人放回,却不想这时候谣言四起,说聂荣之妻早就降倭,此次假意被俘只是引诱聂荣前往,聂荣也在倭寇的蛊惑下有叛国之心,否则聂荣身为名将,为何宁可被捉也不肯自刎殉国。”
徐清欢皱眉:“这话毫无道理,根本经不起推敲,如果聂将军早就有叛国之心何须这样大费周章,私下里与倭国来往也就是了,经过此事之后,丢了名声和先皇的信任,即便降倭对倭寇又有多少用处。”
安义侯叹口气:“只因为聂荣没有一死了之,朝臣便似抓住了聂荣的错处,不但不肯替聂荣说话,还落井下石,请先皇彻查聂氏一族,先皇甚至也有意舍弃聂荣夫妻。先皇拿不定主意去拜访魏王,魏王劝先帝不要因为几句谗言,让大周将士心灰意冷,这样舍弃了聂荣,将来又有谁愿意为大周征战。”
原来症结在这里,就因为魏王对聂荣有如此恩情,所以后来魏王谋反,所有人会将矛头对准聂荣。
安义侯道:“聂荣被救回来之后,朝廷虽然没有罢免他的官职,先皇却也不再让他领兵,不但如此,聂氏族人将聂荣妻室的名字从家谱之中划去,视为奇耻大辱,聂荣夫妻就在京中贩夫走卒之地租了院子居住,不久之后聂荣妻室就为聂荣生下了长女。”
徐清欢明白过来:“聂氏被倭人掳走不肯一死了之,是因为她已经怀有身孕,她舍不得腹中孩儿。
这样一个软弱的表现,却为聂家带来灭顶之灾,世风日下,世人竟然如此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