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其实,我们这些人最难的,便是即是做朝廷臣子,也是做门下奴才自然要替主子上下周全。
四爷也常说,詹事府诸事繁杂,里外应酬,难为了你,周全五爷就是周全朝廷,也是周全四爷么。只要忠心两字不差,便是有些小错,一星半点的,也不值得什么。”
冯紫英听是话无味,想一想,终究是苦笑,试探道:“五爷是主子,四爷自然也是主子,哪里还有分别?
其实说到底,我们都还是万岁爷的奴才,也是朝廷命官这内帷之事,不比外头,我是才疏学浅,德行有亏,就怕不是错了一星半点,而是大错特错不敢瞒内兄我就怕是我们做奴才的,奉了主子的旨意,却是办错了事。若是错了。
自然是我们的罪,自然还有天理国法、朝廷脸面,我是个下油锅都说不清的,却不是还要照顾几位爷的脸面?詹事府说起来好听是内三府,其实昔年是管着太子的,太子废了。
如今是管着嫔妃的,嫔妃也有废了的,还有宗室罪人内兄,您替我想想,这里头凭是谁,抬抬腿就比我脖子高,我又如何自处呢?想见见四爷,求四爷赏个章程,该怎么处置,我也好遵循,便是将来有了罪,也瞑目了。”
沈擎淡然一笑,却不肯就“见四爷”这个话题说下去,只道:“我知道你说的事有一干子臭御史鼓噪,说五爷哼哼淫秽后宫,奸淫母妃。你有些怕了就是了你别辩说,先听我说五爷是什么人,那是天上人!凤子龙孙!
就是倜傥潇洒些,却怎么能做这种事?我是断断不信的。就是有,只是这事机密,那干子臭御史又怎么知道?定是有人离间小人之口舌最毒,所谓蛇咬一口,入骨三分哪。”
冯紫英不由打了个哆嗦,却也觉得说到正题,便压低了声音道:“五爷自小身子不好,万岁爷未免宠些个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废妃就不是嫔妃了,自然也谈不到母妃五爷倜傥,若要怕不也是只是未免有些惹人闲话。”
沈擎却低头沉默了片刻,抬头又笑道:“我是断然不信的。四爷常说,五爷虽说闲散倜傥。但是总是龙子凤孙,要女人满朝多的是,何必向内宫伸手。父子伦常那是要紧的何况,御史们上折子,历来就是满口胡诌,当不得真再说了,圣人立教,女子如衣服,何须认真?认真不得,马虎不得罢了。
只要不是传到外头成了民间口碑,那就都是小事。世兄,四爷常说,我们都是朝廷命官,终究还是要办朝廷大事,何必在这些儿女小节上周全。”冯紫英暗思这“民间口碑”
四字似有深意,一时也只好笑笑道:“内兄说的极是。”沈擎却忽然转了话题,只道:“且不说这个。
我是个粗俗办些世务的案牍官儿,世兄却是个风流人。我在巴州,倒听过一个风流古记,来京述职,说给四爷听,四爷也觉得可叹古今事呢
只是里面有一段不太清楚了,不知道世兄可否替我补漏回头四爷问起,世兄亲自回四爷却不是我们做臣子的虔心。”冯紫英一愣,旋即笑道:“什么古记,四爷竟也动心,内兄指教一二,只怕我也未必知道呢。”
沈擎道:“说的是盛唐之事昔日里那杨妃,才貌动于比邻,其实初时本是许了寿王李瑁,还封了王妃的,后来却因端的天姿国色、玄宗召幸,内事玄宗这李瑁以子侍父,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虽然不舍,却有君臣父子天伦,只好装作没瞧见只是巴州有一干子读书人多嘴,常说些古记,便有些野史杂文。说那杨妃事玄宗后,其实那李瑁日夜思念,恋她美貌,买通内侍,依旧要和她来往,还说‘父王有了春秋’等语,颇有不臣之心。
杨妃倒是个忠贞守节的,既然封了嫔妃,就说‘我已是天子嫔妃,你如何敢纠缠’,李瑁却说‘我也是天子亲子,天下当有一份,你且和父王苟且,过得几年,自然还归我’。
杨妃度量,亲不间疏,自己终究是女流,若冒然去告发,李瑁不认,只怕玄宗也不忍处置。她是才女,为护着自己清白,自己手书了一封凌香贴,细说李瑁要奸淫凌辱她之事,字字椎心泣血,又有一等风月笔墨,再做不得假,是人读来须发皆张。
后来,有几个梨园伶人,竟以此贴为本,编了一出戏,也叫凌香贴,假托西域故事,改了名字朝代,发演到玄宗跟前,还暗指咳咳李瑁有意兵变,尊玄宗为太上皇,重夺杨妃玄宗看了戏,虽不敢十分信真。
但是笔意锥心,又涉及社稷大事,又怜惜杨妃忠贞冰洁,事君从一,也为宗室脸面,就诛杀了李瑁。却不是这凌香贴一赋一曲,倾城倾国的风流笔墨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