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何太太腾出空来,看见季桑一个人在院里赏花,便叫侍女将她带了过去,笑吟吟道:“二姑娘来,喝杯茶。”
季桑在她身旁的位子上坐下,将茶杯端过来。
“季姑娘这样单薄,想来素日里过得辛苦,”何太太看着她,眼中似乎有些心疼,“我膝下只两个亲生的儿子,若我有个姑娘,也该是在季姑娘这个年纪。”
季桑不为所动:“何太太,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必说这些没用的。”
季家每一次都能让她更失望一点,季桑没心情跟人周旋。
何太太见状笑道:“你小姑娘不懂,大约还想着什么才子佳人的好姻缘,可那都是话本子里编出来哄人的,这天底下没有好郎君。”
这话季桑倒很认同,男人嘛,有几个靠谱的,她看着何太太。
“如此,还不如用婚事,给自己换个好前途,你说呢,二姑娘?”何太太说道。
季桑思忖片刻,道:“何太太,若要用婚事换前途,我大可以找比何家更好的。”
说实话,在京城当官是很有风险的,她的大舅舅从前也在京城为官,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丢了官,灰溜溜地回老家去了,这些年都没有消息。
何老爷这从五品的官,也不见得能够长久。
何太太有点惊讶,她以为季桑没什么见识,好哄,结果季桑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季桑又道:“京城里遍地都是贵人,何大人这个官,能当到什么,尚不可知,又没听说您家里头有什么可靠长久的亲戚,我一心只想带两个孩子平安长大,您要找个女儿,我怕是不行的。”
何太太自觉何家能在京城立足,是要比季家强多了,季桑竟然还觉得何家不行,她这是要上天了吧。
何太太也收起了菩萨相,道:“季二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
季桑道:“何太太,是您糊涂了。”
她起码有母亲和姐姐留下的家业,抚养两个孩子绰绰有余,她何苦非要找个男人伺候。
尤其现在看来,何家这个郎君恐怕还不是个齐全的。
何太太见她是铁了心不肯听自己的,也知道现在劝不动,心想季桑还是太糊涂,等过些日子,她就该想清楚了。
还没出何家的门,季桑就打发人去了武先生家里,让两个孩子最近去赵家,别回来了。
她得卷起袖子,干点大事了。
才进了季家大门,季老爷便指着季桑,喝道:“你这糊涂东西,我在门口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怎么教养出你这样忤逆不孝的东西!”
季桑早预料这一幕,半点没有露出惊慌之色,只是安静看着自己的父亲。
季老爷发了一通脾气,看季桑面不改色地盯着自己,忽然被盯得心头发紧,他像是为了遮掩自己的不安,道:“季桑,你怎么敢这样看我!”
季桑道:“我在想,您将我送到何家,能不能给弟弟换个好前程。”
他这气量还是小了点,若是要卖,那也要卖给好价钱才行。
要知道,祖父当年的老友里头,是有家世好的,他要是真有心,要把自己送进那些人家当个妾室什么的,以此换取好处,也不是行不通。
可他不行,他既要做卖女求荣的事情,还想留住自己的名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季老爷一张老脸上差点挂不住,道:“你胡言乱语,你看看你,被人退婚,名声尽毁,我能给你找个五品官的人家,你不说感恩戴德,还敢在我这里无礼,你这不孝女,不识好人心!”
季老爷只觉得自己一番苦心都白费了,越想越觉得生气。
季桑才不管他怎么说,看了季桓一眼:“桓儿,爹糊涂得很,你别在家里待着,去书院好好读书,考个功名才是正经,别想着见不得人的路子。”
季家眼下就这么一个指望了,可别上梁不正连累了下梁,那季家就要完了。
季桓轻轻推开挡着自己的孙氏,上前对季老爷道:“爹,我今日听了几句闲话,说那何六郎幼年时候高烧,烧坏了脑袋,如同三岁痴儿一般,二姐姐她大好的年岁,怎么能嫁去何家。”
季桓早觉得这事离谱得很,只是没想到还能离谱到这个地步。
季老爷一看儿子还向着季桑,顿时心头火起,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话,人家何六郎就是身子骨弱了些,哪里像你说的如此不堪,你赶紧去书院,别在这里胡说!”
季桓反驳道:“爹,这话说出来您自己信吗。”
季老爷头一次在儿子面前说不出话来,对孙氏道:“快送他去书院,这是要将我气死吗,快送走!”
季桑都生不起气来了,对季桓摆摆手,说什么都没用了。
季桓道:“二姐姐保重。”
他知道季桑有本事,不至于他在这里多事。
正如季桑所言,他去书院好好读书,早点考功名回来,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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