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地方有些树影,在夜风里微微晃动。空气中炮竹的味道更浓了。这里离长信宫显然更近些。但,再热闹的地方也有清冷的角落,比如这样的宫殿背后,在烟花的照耀下显得荒凉偏僻。
天还没有这么冷的时候,这里便是宫里大小猫咪的乐园。玲珑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宫人放置的碗已许久不用,侧翻在假山石之下。真是生灵不见碗犹在,何事话匆忙。
突然“砰”地一声,一个黑影从草丛中窜出,重重地撞在玲珑的小腿上。
“啊——”玲珑一声尖叫。却见那黑影夺路而逃,钻入了草丛再也不见。
又一个黑影迅速地骑了过来。黑影庞大,是个男人。
“你怎么了?”宽袍大袖的礼服阻碍了他的速度,没能与玲珑的尖叫同时抵达。
来人是肖珞。
“有东西。”玲珑惊魂未定,颤抖地说。
“在哪里?”
“那里。”玲珑指了指草丛。
肖珞走过去,伸出腿,在草丛里仔细扫了一遍,没发现敌情。
“也许是黄鼠狼吧,不用怕。”肖珞安慰玲珑。
“这么冷的天还有黄鼠狼吗?”玲珑有点不相信。
肖珞想了想,这个问题好像不属于一个王爷的业务范围,有点尴尬地说:“我也不知道,也可能不是黄鼠狼。不过草丛里我看过了,没发现什么。要不,你自己再去确定一下?”
“我不要!”玲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嘴上还在抱怨,“除夕撞大仙,不知是福是祸。天灵灵地灵灵,上帝保佑。”
一串中西合璧的祈祷听得肖珞摸不着头脑:“你撞哪个大仙了?”
“黄鼠狼啊。”
“你不是说冬天没有黄鼠狼?”肖珞觉得这女人太没诚信了,只许宫女放火,不许王爷点灯。
玲珑一时语塞,抬头看了看他。“我只是质疑了一下,也没有完全否认……”
唉,这话自己听了都心虚。好在肖珞不是一个对文字游戏特别感兴趣的人,随着空中一阵炸响,又一个烟花升腾而起,两人的目光瞬间被狂舞的线条吸引,黄鼠狼的争议被暂时搁置。
只见那烟花灵动地窜上夜空,在深蓝的幕上划出灿烂夺目的线条,至高处突然炸开,钻出无数流光溢彩的花瓣。花瓣尚在妖娆地舞蹈,又是一个烟花窜起,这回绽开的不是花瓣,而是像抛开了一池金银的垂柳,柳枝在尚未消失的花瓣下方划出极优雅的抛物线,而后柔韧地隐到夜色之中。
“真美!”玲珑仰头望着热闹的天际,烟花盛宴已开到荼靡,这美是轰轰烈烈的,知道自己足够绚烂,故此不怕短暂。
有人已将目光从那火树银花悄悄地转开。玲珑的眼波闪烁,粉嫩的俏脸冻得通红,又在烟花中照耀出异样的光泽。
“可惜稍纵即逝。”肖珞不知是要与玲珑唱唱反调,还是真的从烟花里看出了时光的殇。
玲珑却不要这样的惋惜:“惋惜这种情绪,会让你在回忆中加深烟花的美。如烟花留在世间,会经历岁月碾转,不用多久就变得沧桑了,这多让人难过。”玲珑莞尔一笑,带着点洞悉人世的透彻。
“惋惜这种情绪,加深的不是烟花的美,倒是记忆中的除夕。”肖珞望着玲珑,给她一个赞赏却又不赞同的表情,“就算沧桑,也是天道使然。没有生命的东西才永不沧桑。”
这话溜进玲珑的心里,无限感慨。她的心里有超越年龄的沧桑,因为她拥有了两次生命。不要。她不想将前世那颗剩女的心带到大齐的皇宫,她不想未老先衰。
年轻人,不能生那么多的感慨。这很要紧。
她深叹一口气,复又欢快起来:“信王,你像个哲人。”
面对她,肖珞总有一种轻微的挫败感,他抓不住她稍纵即逝的忧伤。
就像抓不住烟花一样。
“既然于黄鼠狼这事上不通,通点儿哲也不过份吧。”无论如何,被人夸像个哲人,总是让人高兴的事,说明自己看上去多少还有点深度。
“您是王爷,通哪样都不过份呢。”玩笑的话一出口,玲珑却猛然地意识到了现实。自己和皇帝的亲弟弟、大齐王朝的信王殿下,在除夕之夜讨论通不通的问题。
规矩呢?礼仪呢?男女之防呢?
他应该在长信宫,参加那个觥筹交错、鸾歌凤舞的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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