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胃完毕、脱离生命危险之后,他坚决要离开。面对姑娘亲友的苦苦挽留,男人冷淡地说:“她死了,我过意不去。既然她没死,我便不会见她,否则就是给她希望。”说罢,扔下众人,决然而去。
郎心一旦如铁,切勿以卵击石,到头来,自己遍体鳞伤,却只是枉送了他人去度温柔乡。
芳贵嫔吩咐太监把玉堂宫的大门关上,这回不是禁足一个月,而是没有固定期限的软禁。门外加了守值的太监,每日饭菜与日常用度皆得由太监们传递,总之,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一切皆等雅容华的孩子生下之后再做定度。
可惜的是,雅容华没有等来可以挺着腰杆子接受“定度”的那一天。也许是白天闹得太凶、也许是情起伏绪太激烈,这天夜间,当福熙宫的莫美人大汗淋漓地发病的时候,当颐华宫的沈美人大汗淋漓地承恩的时候,玉堂宫的雅容华却大汗淋漓地小产了。
仅有的一点机会,随着孩子的逝去,从雅容华的指缝间溜走。她在后宫的戏,纵然还没有落幕,日后也只能成为他人的背景。
如此,她连被软禁的资格也失去。念其跟随肖璎多年,一直甚得帝心,肖璎终究没有对她下狠手,将她贬为最低等良人,搬到远远的冷宫去居住了。
而那个让思梅怀孕的男人究竟是谁,则成了一桩无头公案。玉堂宫的每一个宫人都受了严刑逼供,除了胡乱供咬,再没有一点有价值的线索。却只在这种乱咬之中,将雅容华——不,如今应该称作马良人——她的罪状越加越多,善妒、嚼舌、举止奢糜、行为乖舛,终至随地吐痰、晚间便秘等等,皆成了后宫流传的笑话。
人情淡漠,那些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帮着她一起对丘良人拳打脚踢的嫔妃们,此刻都在庆幸自己被禁足,并打算等着一解禁,马上去抱一抱新晋红人丘美人的大腿,顺带对自己之前被雅容华——不,马良人——这样的恶妇蒙蔽了双眼表示痛悔。
听闻马良人在冷宫内茶饭不香,天天骂娘,再无半点昔日高高在上的气势,莫瑶深深地叹息了一回。世事无常,得意时莫猖狂,失意时莫慌张,做事做人,都要讲究个姿态才好。
绮罗却并不赞同“无常”一说。在某天深夜,又谈起马良人,绮罗说:“哪有这么巧的自取灭亡,大多数巧合,不过是人为的障眼法。”莫瑶和玲珑二人顿感眼前透亮,这局设得太漂亮,不费一兵一卒,只派了一个生殖能力超强的壮年男人,便倾倒了整整一座玉堂宫。
过了若干时日,马良人渐渐无人提及,后宫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在红人榜上,沈美人依然风头强劲,而丘美人同样扶摇直上。芳贵嫔依然持掌有度,惠昭容还是从旁协助。莫瑶的病情越来越轻,眼见着便能痊愈,让绮罗和玲珑欢喜不已。
这日,去徐美人处串门,却听了些闲话。
“莫妹妹,听说皇帝前几日赐了生日宴给你?”徐美人笑得暧昧,像是掌握了什么隐秘。
这宫里,真是连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瞒不过人去。莫瑶只得回答:“哪有这么夸张,那天皇上经过我宫门前,不知怎的便想起是我生日,就叫膳食局给我做了一碗生日面。怎么就给说成赐了生日宴?”
“我听她们传得神乎其神,好像亲眼见了似的,还说你怎么感动得涕泪交加,最后是被皇上扶着才能站起来。“徐美人既是试探,又觉得恐怕的确是个好笑的传言。
啥叫谣传,这就是!
东门失了根扁担,西门喊造反。莫瑶又好气又好笑,无奈解释道:“我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是钱公公带着小太监给赏的菜,宫中的闲话真是越传越走样,闲话倒是传成笑话了。”
“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皇上心里有你。”徐美人话虽有点酸,说得倒也真诚,“只是君王之情,我们捉摸不透。觉着心里有你,终究又不想见你,也是奇怪,说不通。”
只有莫瑶知道其中的原因,但她不能说。储若离近来的药份量大大减轻,自己的睡眠也越来越好,不用多久,便应该可以成为一个可以拥有健全的七情六欲的普通女人,想到此处,她分外高兴。
或许,皇后娘娘的寿诞宴会倒是个极好的机会。
可是礼物至今没有想好,这事已经时不我待,必须提到目前最重要的议事日程上来了。